此后五日,他逼着自己,在以新帝身份料理完大行皇帝后事的同时,亦做出了往后一生的决定。 或者说,是在那夜答应登临帝位之时便想好的事,只待如今尘埃落定才宣之于口。 乔翎与祁家均有要挟连烁立祁桑为后之意,连烁却力排众议,坚持将后位许给了钟离尔。 他们要她和她的族人死,可他是她的夫君,他想,他总能护她的周全。即便来日不可预测的风浪诸多,许她中宫凤印,总归能多一分权势庇佑。 何况,她是他心底早便认定的妻。 再见到她,已是她入宫为后的册封大典,他看着她着嫁衣,笑靥如花,目光灼灼,一步步向他走来,就如同他们曾经设想过的一般无二。 他想要对她如往常一般展颜,可他朝她伸出手去,触及到她温柔的指尖,只能告诉自己,为着用尽祁家,为着终有一日保下她来,从此后,都要这般隐忍对她。 别无他法。 可他如果足够隐忍,足够压抑,新婚之夜便不该再奢望看她起舞一次,他在她的翩翩舞姿之中觉得无力,从前那些花前月下的好时光,隔着一袭龙袍,万阙宫室,终归回不去了。 他心口觉得憋闷,却无法纾解这股憋闷,起身想要逃离,可她却呼唤他,带着无助与心慌,唤得他所有的伪装下一秒便要破功。 他匆匆撇下一句话,在她的呼唤之中狼狈离去。 连烁踏进祁桑的翊坤宫,祁桑亦是始料未及,惊喜交加下忙欲给他请安,他虚扶起贵妃,坐在榻上,却只觉得残忍。 什么九五之尊,天之骄子,到头来,却要将身边女子都算尽。 他看着立于殿内的祁桑,苦笑一瞬,直截了当道,“辽东边关动乱,朕知晓尚书大人与贵妃都不愿祁岚前去,可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许祁家高官厚禄,亦许你无双尊荣圣宠,只要祁家一心效力朝廷,朕不会亏待于你们。” 如同平地一声雷,彻底将懵懂的祁桑惊在原地,连烁却又笑了笑道,“从前贵妃与朕情意如何暂且不论,只入宫为妃,此后贵妃便是朕宫中之人,朕与贵妃所达的意思,该说的,贵妃尽管送出宫去。可贵妃若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不要妄想能瞒过朕。” 祁桑看着连烁,忽然觉得惧怕,“皇上想要臣妾做什么……” 他满意笑起来,与她道,“祁家若是肯效忠于朕,朕保祁家无虞。若是将来贵妃这儿走漏了什么风声,教尚书大人与祁岚拥兵自重……”他话只说到这里,却意犹未尽得教祁桑胆寒,连烁笑了笑,梨涡浅浅仍是俊朗少年模样,说出的话语却尽是伤人,“只要贵妃肯做好这个宠妃,朕许诺保你性命。” 顿了顿,他对她一笑,留了今夜最后一句话,亦是下给她这位宠妃的第一道圣旨,“夜色已晚,明日一早,贵妃便不必去皇后宫中请安拜见了。” 说罢,他起身,径自走到了宫人早已备好的外间,软榻书案一应俱全,他便于所谓的夜夜承宠的贵妃翊坤宫中此处,宿了许多年。 祁桑看着他笔挺的背影,脑海中蓦地想起两个字,足以教她浑身震颤——捧杀。 连烁自始至终,都是要借着祁桑看似得宠的势头,将祁家捧到权势名利的巅峰,再让祁家人自取灭亡。 当祁岚失去价值的那一日,便是祁家万劫不复之时。 书册上记录的那些完全不同的过往扑面而来,殿外春意暖融,飞絮翩然,似雪苍茫一片,钟离尔却只觉周身冰冷,她颤抖着一把将书册合上,似扔出烧红的铁一般迫不及待,任着江淇抬手接过。 他就着她看到的地方瞧了一眼,看着她双唇翕动,只瞧着地面青砖无法出声,他缓缓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努力平静道,“当年两浙一事,先帝本不料秦太后求到了你坤宁宫去,其实当时本已在为此时焦头烂额,我亦困在两浙不得归京,是你误打误撞一道旨意,将此事圆满解决。虽驳斥了你,可他从那时起,真正知晓你与他在政事之上,实在抱负相同。那年我从两浙带回来的东珠,送往坤宁宫除却拜会,其实还有这么一层感激之意。” 她在缓缓摇头,他却继续看着她叙述道,“从两浙归京后,先帝召我于御书房密谈,就在此处。” 就在此处,钟离尔去瞧过连日惊悸抱病的祁桑后的傍晚,她在乾清宫外等候连烁,想要与他敞开心扉,可连烁却只顾得上与江淇长谈。 他看得出,江淇早便厌倦了东厂被乔家掣肘,且对留有许多弊端的东缉事厂颇为不满,前时遗留的东厂番子草菅人命、败坏朝纲等问题,江淇都有自己的想法只待付诸行动。 他许他整治东厂、许他脱离乔氏,他要他站在他身后,全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