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她望着远方,“你听。” 半晌,她突然笑道,“说真的,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历史之中。” [你说什么?]钟鼓盖住了崔清轻不可闻的声音,小研究员压根没听清。 “我说,”她从树上溜下来,拍了拍被树干露水打湿的双手,在脑海中回答,“我该回去睡了。” 当她回屋睡得香甜之时,她的叔父崔峻正跪坐在含元殿中上朝,等他处理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府内,已是下午三点多。 “阿郎,”小厮一边帮忙给他换上家常衣服,一边说起今天府内事务,临到最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说,“今晨,有位小郎递上了十三娘的拜帖,已久候多时。” “哦?”对于这个远嫁而来的亲侄女,他还是要关照的,“可有说他是谁?” “说是十三娘的陪房,姓王名瑞。” “叫他进来吧。” 王瑞怀中揣着块帕子,跟在小厮身后,绕过雕刻梅兰竹菊的白石影壁,沿着游廊走至正屋,进西房门,掀开浅绿罗帷,眼见一位长者坐于板足翘头案后,倒头即拜,“见过郎君。” 崔峻问了几句十三娘的现状,王瑞事前做过功课,一一答了,最后禀明来意,“十三娘前儿个偶感风寒,昨日被个自缢的丫头冲撞了,今天烧起来,府内为李郎的葬礼忙乱成一团,无暇顾及,乳娘林妈妈特地叫我过来报信,想从外头请个疾医进府看病。” “胡闹!”崔峻沉下脸来斥道,“这一时能去哪请好大夫。” 他思考再三,到底没将自己出面请太医署医官的话说出口,大家族规矩多,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夫家照顾不周,娘家也不能贸贸然上门打脸,只是他另有一个顾虑,十三娘出嫁,兄长委付自己代为照看,若是她一过门就病死了,又有何面目去见兄长。 见崔峻半晌没说话,王瑞想起十三娘的嘱咐,轻声道,“娘子有一物,想予郎君一观。” “哦?”正考虑其中利弊的崔峻心不在焉地回答,“何物?” 王瑞从怀里摸出一块包裹好的素帕,放在小厮递过来的红木托盘内,低头垂眉,不置一词。 崔峻看了一眼身前几案上的托盘,掀开素帕,他瞳孔一缩,右手微微颤抖,立刻把帕子包回去,声线紧绷,“这东西你见过没有?” “娘子着意吩咐,”王瑞盯着自己跪坐的红蓝团花茵席,仿佛想把团花看活来,“此物不是仆能见的。” 他深深呼吸,拳头紧握,“东西暂且留在我这,你且在门房稍候片刻,福宁,你拿我的帖子去请孙医官随他走一趟,明日小敛,我再去探望十三娘。” 王瑞自是再三叩谢,小厮机智地起身送他,留崔峻一人在书房里对着一张平摊的素帕,米白的棉帕上静静躺着一根银簪,一头银白,一头乌黑。 刚才第一眼看到簪子,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怒不可遏,若不是外人在场,崔峻几乎要把几案掀翻,为何侄女好端端的身体一进府便重病加身,为何林氏不去求当家主母反而找上娘家,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好一个建宁公!”崔峻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真当我崔氏无人否!” “福成,”他唤了一声门外守候的小厮,“去请夫人来。” 而亲手将银簪送出去的崔清,此时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十三娘的身子骨本就不好,昨天被“吊死”的丫头尸体一吓,加上凌晨去院子里吹了风,原就咳嗽的她迷迷糊糊发起了烧,林妈妈早晨叫她起床发现端倪,急得不行,一面去找夫人请大夫,一面去叫昨天下午嘱咐过的陪房王瑞再三叮嘱,几个丫头也跑来跑去干着急。 “都怪我,”黄鹂淌着泪绞干帕子递给香墨,“我就不该拉着娘子去看那劳什子……” 香墨手法轻柔地给崔清擦身,忙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说了。”昨天她光是站在外面都心惊胆颤。 帘声掀动,林妈妈端来一碗气味酸苦的药,十三娘这一病,她从抓药到煎药都牢牢盯着,毫不假手于人,香墨把帕子往金盆里一扔,和黄鹂两人扶起崔清,往她背后垫个湖蓝团花隐囊,白瓷勺在棕黑色的药汁里搅了搅,中药味散发开来,满屋子都是。 “娘子?”林妈妈轻轻唤道,“醒醒,喝药。” 崔清挣扎着睁开眼睛,她依稀记得两个大夫给她把过脉,却不知这药是谁开的方。 “孙医官开的药方,”林妈妈会意道,“崔家郎君找的人。”、 [你胆子也太大了,]弹幕适时地穿梭而过,[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多脆弱!] 陈仁今天八点就被叫来研究所,盖因屏幕一片漆黑,只听到不同嗓音的声音,从林妈妈和丫头们的对话中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问昨天值夜的小研究员便真相大白。 “我有分寸,”崔清不得不安抚对方过敏的神经,“病一场对我有好处。” 好处显而易见,至少她这次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