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撤离,人物皆突然隐去一般。 如冰之消融。无影无踪。 女人怀中的婴孩也醒了,啼哭起来。女人(k发现她很年轻,一脸稚气)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轻拍着婴孩。 黑暗街道旁,罗望子树在冷风中哗哗抖索。一层薄薄的露水凝结在地上。 k推开女人身旁的漆蓝木门,进入一条窄小廊道。 eurydice紧跟在他身后。 十数步距离后,他们进入一座狭仄厅堂。 这是个小酒馆。乍看之下并无特异之处。灯光昏暗,现场散置着几套寻常木桌椅。吧台左后方,石砌圆拱下,暗红木门镶嵌其上。全像霓虹打亮了英文字样:“梵”(brahman)。 而四周砂岩壁板上,众多浮雕神像环立。神祇们普遍裸露上身,手执法器,或拥有不仅一张脸面,不仅两条胳膊;又或兼有两性性征,同时具显男神与女神之法相。 k知道那约略都是古典时代婆罗门教的神祇。但他对此十分陌生。在这时代,婆罗门教信仰几已销声匿迹;此类神像不再具有宗教意义,多数已沦为用以营造异国情调的死物了。 k与eurydice来到吧台前。 吧台前此刻并无其他顾客。一身材娇小,翠绿纱丽的印度女人正忙着调饮料。光线如琥珀,暗红浆汁正被倒入已半满着雾白色半透明液体的酒杯中。如牛奶中的鲜血。 调酒女将发髻盘在脑后,胸口、耳际与裸露的臂膀上都垂挂着宝石银饰,星芒闪动。这使得女人显得华贵而明亮。 女人只淡淡望了k与eurydice一眼,没有搭理他们。吧台另侧,一位穿着库儿塔长衫的高大印度男人放下了手边工作,抬起头来看着k和eurydice。 k和eurydice在吧台前坐下。k掏出一张纸条递上。 女人又瞥了k一眼。库儿塔男人看了看纸条,表示惊讶。“这种饮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卖了。”他告诉k,眼神带到eurydice身上,“我不会做。但我可以帮你问问老板。”他比了个手势,“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k微笑:“那就麻烦了。” “对了,您怎么称呼?” k递出名片(上面写着银色的t.h. zodiac等字样):“麻烦您一并帮我通报。谢谢你。” 库儿塔男人打开那石砌圆拱下的红木门走了进去。华贵的印度女人向k与eurydice递去一个潦草微笑,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等待时分,k环视四周;而后摸索着太阳穴中的隐藏按钮,照了几张相。 靠近吧台的这桌是两位年轻女子。其中一人短发利落,另一位则是平头造型。她们不时贴近彼此耳边亲密交谈,两个大背包被随意扔在桌脚,一副西方游客模样。而稍远处是一对印度情侣,他们穿着休闲,正在用餐,似乎开始不久。 k刻意观察了一下他们用餐的速度。 而邻近入口处则是一位穿着干净白衬衫,打领带,业务员模样的白种男人,西装外套随意披挂在椅背。他的肩膀宽阔厚实。k看见他百无聊赖把玩着手表,漫不经心地触碰着皮肤上的浮钮;将小小的贴肤屏幕点亮,又熄灭。 k看见他抬起眼,望了望吧台,又盯着自己在桌上交握的双手。 他桌上立着一杯饮料,仅余一半。然而这样的亮度下,看不清那是什么饮料。 k感觉他像在等人。这男人占据的是这场地里最好的位置——无论意图监看全场、控制出口或离开现场,皆占有最短捷的地利。 库儿塔男人推门走出。“先生、女士,”他笑容可掬,将纸条交还给k,伸手与k相握。“devi女士向两位表达诚挚欢迎。我叫arvind。请跟我来,”arvind做出邀请手势,低声说,“devi女士想请两位品尝她亲手调理的‘德里之夜’。这边走。” k点头回礼,eurydice也站了起来。两人自吧台椅上起身。 离开时,k瞥见靠近门口的白衬衫男人口中正喃喃自语着。 (大约正以牙式手机[1]与外界通话吧。k想。) 他们跟随印度男人穿过吧台,穿过那石砌圆拱之下的“梵”(k注意到门把与门板边缘都有着严重磨损锈蚀),步入一条昏暗廊道。 * *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