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中,她似乎听见有谁在唤她,声似哀悼,悲怆又疲倦。 洪水淹没了琮泷门,漫天大水逆流而上,带着瘴毒摧毁了琮泷门十八座仙峰。 灿烂了几十年的毫菊,在茯芍死后,被陌奚的水域卷落窗台。 玉瓶破碎,娇嫩的花瓣被惊涛碾压成泥。 望着梦中的落花,茯芍有些伤怀。 她和沈枋庭有过很多支花,但他送的第一枝,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看见自己死后,沈枋庭来了她的房间。 那间没有爬行杆、容不下巨尾游行的房间被水冲坍,房梁断裂,屋顶破了一半。 困了她几十年的小箱子,被大水砸出了个口子,阳光雨露、星月风霜都透了进来。 沈枋庭提剑赶来,满身煞气,对满地碎瓷熟视无睹,只顾着寻找茯芍的踪迹。 他也就不曾将花拾起,拂去上面的泥泞。 百年过去,那花最终被万千泥沙湮没,融入尘里。 谁也不曾注意那束花的结局。 虚幻的梦境里,在纷纷扬扬的黄白花瓣中,绽放出了一束灿烂的金色,那色泽耀眼夺目,又让茯芍倍感熟悉。 她眯着眼,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那金色的由来。 一束苦荬菜。 被封在冰晶里,永远盛开。 金色刺痛了茯芍的眼,让她想到了别的东西。 甜蜜的、醇醉的、如梦似幻的东西…… 热,好热。 不仅是热,更是蚀骨般的麻痒。 茯芍从未这般难受过,比之被浮清吸走生气更加难耐,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骨髓之中爬满了虫蚁,一点一寸地啃噬、咬断了她的经脉。 一开始只是被虫子叮咬的轻微灼痒,慢慢的,那灼痒形成了一种比蜕皮更加强烈的生长感。 鳞皮在开裂,骨头在伸张、血肉在撕扯。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生生抻开,贯穿了她的首尾。 “芍儿、芍儿!”呼唤由远及近,到最后直接响在了她的耳畔,语气也激动高亢起来。 浑身灼痒之中,茯芍猛地睁眸,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瞳孔一周泛着金红。 渐变的金红带出两分古老的戾气,茯芍抬首,妖光晃过,她的上身变为了人类,下身的蛇尾则愈发粗硕。 她吐着信,打量着四周。 自己身下是一张拔步床,床前地面上刻着诡秘的法阵,缕缕仙气从中升起,不断涌入自己的体内。 仙气每涌入一分,她的身体便燥热一分。 本该持续一年之久的传承,被这外来的强大仙力催熟,迫使茯芍提前转醒。 “芍儿!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茯芍猛地扭头,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沈枋庭。 这一眼,令她恍如隔世——如此说来,这的确是他们隔世的再见。 在对上茯芍眼神的瞬间,沈枋庭蓦地起身。 他抓住她的手,鼻尖发酸,几近落泪:“芍儿,你想起来了、你记起我了是不是!” 茯芍定定地凝视着他。 许久,她张了张口,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化为了一句呢喃:“师兄,我的花呢……” 沈枋庭一愣 ,“什么花?” “我的毫菊。”茯芍仰头望着他,“我的毫菊呢。” 沈枋庭眸中显出困惑。 茯芍的眸色黯淡了下来,可她还是执着地问道,“我的毫菊,月润秘境里,你摘给我的。” 经她提醒,沈枋庭终于有了点印象。 “我记不得了。” 时隔太久,他们又有过太多的花,沈枋庭重新坐回茯芍身边,揽上她的腰,“你喜欢,我再去给你採。芍儿,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茯芍半垂下眼睑,喃喃自语,“你不记得了……” 他说,那花像她,所以他才冒险折返,不忍那花埋在秘境之下。 茯芍并不爱花草,可他以命相博回来的花是不同的,她便日日用血喂养,用以回报他的恩情。 毫菊不需要血养,它要的只是水而已。 或许茯芍很早就明白,这是自找的麻烦。 第一百零七章 “先别管那些了。”沈枋庭扶着茯芍的肩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