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当长襄夫人的唾骂声传入院时,沈顷正在兰香院,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喝汤。 闻言,男人手中攥着汤勺,淡淡垂眼。 “不必拦着,由着她骂罢。” 窗外光影晃动,于他眼睑处落了一层。 他与老夫人好歹也是母子一场,先前十五年,对方待他不薄,如今她病体缠绵,大夫道她时日无多,沈顷心有孝义,也不愿与她计较得太难看。 只是她唾骂声连连,扰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沈顷只好将她遣至别院,由几个干事得力的姑婆照顾着。 整个沈府上下,登时清净多了。 秋时总是多雨,阴雨连绵时,这天便一场接一场地寒下来。沈顷挑了个清朗之日,去沈家后山上,为母亲与弟弟立了双墓碑。 两个孩子有乳娘哄着,郦酥衣亦换了身清淡的衣衫,在一侧陪着自家郎君。 她垂眼,无声站在一侧,看着男子低下身,于墓碑上刻下两人名讳。 兰雪衣。 兰……兰蘅。 兰夫人说过,沈顷是她给沈家的孩子,冠以沈姓。 而兰蘅,则是她的孩子,是她兰家、是她兰雪衣自己的孩子。 离开时,天空又飘起了雨。 沈顷左手撑开伞,右手牵着她,相携着朝后山外走去。 他的手上沾了些泥土。 郦酥衣知晓,这是他适才刻字时,手上所沾染的痕迹。 她亲眼看着,沈顷一笔一画,亲手刻上那“兰蘅”二字时。 郦酥衣心中忽然涌上一阵异样的情绪。 一阵异样的、浅淡的离愁,于她的心绪间轻缓弥散开。 如薄雾,似云丝,迷迷离离,融散不开。 倏尔间,她耳畔似响起那人轻佻的笑。 “这种狼呀……他的性子怪得很,平日里捕食猎物,都是单个单个地吃,从不贪多。等他吃饱了,就会自己走了。快去吧,小猎物。” 不过转瞬,又是他带着几分委屈的话语。 “郦酥衣,你又骗我。我早该料到,你不能轻信。” “你为何不喜欢我,我与他是同一具身子同一张脸,我听你的话,已经学得很像他了。郦酥衣,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明明、明明已经很像他了,你为何还不愿……” 秋雨濛濛。 忽尔又秋风盘旋,吹起树声婆娑。 “喂,郦酥衣!” “我会将他带回来。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带着他,平安归来。” “……” “吾妻酥衣,吾,爱妻酥衣。” “你莫哭啦,莫要担心,我不在了,万事都会变好的。” “世间万事,都会变得很好,很好。如若这个世界,你能喜欢我一点,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我无能,只有在我死亡之后,才让你开始感动。” 让你这颗冰冷的心,因为我终于有了片刻触动。 虽然代价是,我的死亡。 …… 大凛明安二十四年,冬,沈顷再度出征西疆。 来年春,圣上驾崩。新帝登基,彻查当年双生子之事。 而后,又于万恩山下建立庙宇,告慰当年故去英灵。 不知不觉,匆匆又是一年。 当沈顷再凯旋,恰逢祺安与绥禧的满岁宴。 从去岁冬时,到今年秋时,将近一整个年头,沈顷在外征战,连连收复西蟒所霸占的六座城池,生擒轩辕高护,逼得对方签下求和协定。 一向猖獗的西蟒,终于向大凛俯首称臣。 新帝大悦,封沈顷为定国公,郦酥衣为一品诰命夫人。 圣旨下达那日,郦家前来庆贺。 简装,小六儿义愤填膺,直接带着人将孙氏与郦知绫打了回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