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如愿以偿的按下了严况手中的剑。 与严况僵持了这一番,韩绍真竟不免气喘吁吁,却又兀自笑了起来:“哈哈哈……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哪里硬的过武功高强的镇抚司……啊,前镇抚司使?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严况垂手执剑,故作漠然看着他眼前的男人。 韩绍真鬓角的白发已然连成一片直至髻上,与严况印象里高大伟岸的模样,已完全无法重叠。 的确,他也老了。 严况却仍旧固执道:“就算如此,也算两清。” “好,好……都依了你。” 韩绍真抬起头,正对上严况那双隐忍压抑的眼,一时又想起了他故去的娘。这样的眼神,绝望中透着失望,实在与她当年神似…… 韩绍真不由得失神几分,再开口,语气再度软化下来:“况儿。你不接受我的真心实意,那便……不用还什么情意给我。” 话至此处,韩绍真喉头滚动,迟迟再叹一声:“你不屑与我为伍,要辞官云游,随你,都随你,不过,别在我面前动刀动剑,真也不怕吓到我这把老骨头……” 韩绍真又叹了口气,摸着亭柱缓缓坐下,低头摆了摆手。 “走吧……走吧。” 严况提剑转身,步至门前,终究还是顿了一顿,道—— “保重。” 赋尽十载诀别诗,恩义徒然一身轻。 离了韩府,严况独自一人走在上京街上。这个京城,在严况眼里,似乎从没没变过。 这是天地间最为粲然光辉之处,万国来朝,灯火似乎永不坠落,怪闻趣谈,也永远不会闲了京城人的耳朵。 秋雨绵绵数日,但风雨过后,这上京城,依旧繁华如初,夜景风光无限,灯火流转,彻夜阑珊。 杂耍艺人,个个身怀绝技,喝彩声中,桥下水纹随行舟漾开涟漪。水中波纹荡漾,正映夜空烟火滚烫。 焰火流光,半分染透云外红尘,层层沓沓,直通碧落凌霄;半分坠落人间,青烟袅袅,落入九曲黄泉。 一天灯雾照彤云,九百游人起暗尘。 今夜离京,美景盛世相赠相送,何其有幸? 严况从未想过,自己这千锤万凿的命,竟然也有撑不住的一日。 …… 程如一刚入镇抚司那日,严况看着刑架上战战兢兢的状元郎,心道这又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 他如何料得到,真正命不久矣之人,竟是自己。 当日,送走韩绍真后,他旧疾复发,胸口闷痛如惊雷般炸开,竟至呕血昏迷。 待清醒之时,映入眼帘的是张医官为难的脸。 严况坦然道:“先生但说无妨。” 张医官踌躇了许久,方才开口。 “严指挥……” “身心交瘁,积劳成疾,旧伤新伤……难医难愈啊。” 严况微微颔首,沉声“嗯”了一句。 回想这些年,他虽身居高位,也是身居险位。大伤小伤四时不断,呕血昏迷当属常事。 是这具身体,他从未珍惜过,如今这般,倒也是合情合理。 张医官见他沉默不语,又叹道:“若尽心修养,或还有一年半载……” 只有一年半载么。那便是,什么也做不成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