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道了个万福,便一瘸一拐的去收拾院子里的野花杂草了。 夜已深,院中几盏零星灯光,便映出了整个罗府。 堂堂五品同知的府邸竟出奇的小。算上堂屋,能住人的也就五六个屋子,怕是连寻常员外富户都比不了。 院中摆设也十分简单,最显眼的当属那株快要枯死的枫树,周围的野草倒是长得茂盛,处处透着潦草贫穷。 严况进了门便开始打量,程如一瞧见,在他耳边低声道:“不用看了……我方才瞧了,是真的穷,也没有密室。” 林江月见二人“窃窃私语”,便坦然道:“罗兄的人品我能保证!你们不必怀疑他!” 韩凝也打着哈欠附和道:“真的诶,真的有这么穷的五品官,看来爹有时候……唔唔唔!” 程如一连忙捂了他的嘴,罗少枫闻言却也不气不恼,仍就是一派温和模样,只略有尴尬的笑了笑。 罗少枫神色带着歉意道:“寒舍简陋,委屈诸位了,至于闲乐堂……” 林江月拍着胸脯道:“我和罗兄七年的交情,我敢保证,罗兄绝对没问题,闲乐堂也绝对没问题!” “不,诸位……闲乐堂或许真的有问题。” 这一声却打断了林江月的保证。而说这话的,竟是罗少枫本人。 说罢,罗少枫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严况,道:“这位就是刀妹的师兄?刀妹早与我说过,阁下武功盖世,气宇轩昂,只是多年前与刀妹失踪走散……如今得以重聚,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江月闻言哈哈大笑道:“不是的罗兄,我说的那是我大……” “正是,在下陆忘尘。罗同知,多谢出手相救。” 严况及时打断道。他知道林江月说的那个“师兄”不是自己,但此刻严况还不便暴露身份。 林江月不解其意,但支支吾吾说不明白,便也罢了。 罗少枫摆摆手:“陆兄客气了,刀妹与我乃是生死至交,她的朋友,自然也是罗某的朋友,为朋友出力,分所应当。” 寒暄客套过后,严况直奔主题:“方才罗同知说闲乐堂或许真有问题,但闲乐堂既是罗同知一手创立,不知问题是出在何处?” 罗少枫长叹一声:“说来话长。今夜着实已晚,诸位……尤其是陆兄有伤在身,实在该好好歇息一下。” 这话倒是不假,林江月和严况再怎么“精力充沛”,连番折腾下来也会疲惫。况且程如一和韩衙内还是不会武功的寻常人。 尤其是韩衙内,已经快要站着睡着了。 严况也不推辞,只拱手道:“那便叨扰了。” 只三间空房,林江月与韩衙内各领了一间,严况和程如一则默契的接受了同屋的分配。 关好门窗后,程如一钻进被窝,扒着在严况肩膀道:“严大人,我瞧瞧你的伤……” “不必。” 严况口头拒绝,倒也没拨开程如一的手,直到那双冰凉的手伸到胸口来,严况才一把牢牢攥住。 严况道:“你的伤也没好,脱了衣裳让我瞧瞧。” “别……别。” 程如一连连拒绝,用力抽回手来,翻了个身背对严况,闷声道:“我是知道今天你对上的那两个手段阴损,才担心你……别不识好人心啊。” 严况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枫州知府和头役。沉默片刻后,严况道:“他们欺负过你吗。” “嗯嗯……啊嗯。”程如一连忙含糊敷衍着,干脆闭眼装睡,没想到这几日实在太累,还真就直接睡了过去。 …… “什么新上任的通判啊?咱们可是听都没听说过!” 程如一猛然回神,讲话的是眼前一脸不屑的枫州头役,知府则端坐在正位悠然自得把玩着茶盏。 “新任枫州通判程如一见过府尊。这是下官的上任文书。” 程如一俯首欠身奉着文书,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身份。 头役道:“哟,程如一?那不是何老门生,今年的新科状元吗?荣耀的很,怎么不在御前伺候着,跑到这儿来了?” “抬起头来,看看。” “听见没有!府尊大人叫你抬起头来!” 在鄙夷与玩味目光中,程如一缓缓抬头,迎面却是一杯滚烫的茶水。 他忍着痛没出声。茶水顺着下颔滑落,头却依旧仰着,目光淡漠得没有一丝波动,直到对方的手贴上他侧脸。 知府喃喃道:“状元郎真乃绝……” 程如一立即侧身躲开,恶心得反胃,却又被人重重一脚踹倒在地。 更多茶水从头顶浇了下来。他半跪在地弓着身子,将上任的文书紧紧护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终于传来声音—— “好,你的上任文书本府接了,但有一事……” “程通判衣裳湿了。若这般走出衙门去,恐怕有损朝廷命官的脸面,不如随本官到后厢……”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