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身体不好,昨天也没试过活,李观梁作为队长,得带着他。 上午他们要么就在田野间,要么就围绕山脚低缓地带,割了些旁人疏漏剩下的猪耳草、铁杆蒿、艾叶一类。 李观梁平素性格不大爱说话,他性子说好听是沉稳,实际上有点沉闷的意思。 做起正事来很靠谱,但除却公事,其实是很少和人交谈闲话的。 讲公事时有板有眼,一本正经,也有足够的威严解决生产队里的矛盾。 但要是生活闲聊起来,就像闷葫芦,言辞方面有些木讷,更不会主动找话题,不像有些八面张罗的队长。 水鹊觉得他像是个哑巴。 一上午两人没怎么说话,除了必要时候,李观梁提醒他注意脚下的土坑。 水鹊戴了个新的草帽,是在供销社买的,崭新崭新,颜色洁白,编织得精致,不是普通农家自己编的那样粗糙,两侧还留有金属的小眼儿,带子系在下颌,防止风一吹帽儿就掀翻了。 日头灿烂,他热得说不出话,割草要弯腰,他动作慢吞吞,也不利索,导致一上午,那个竹筐里就填满了一半。 李观梁没有看出来他灰心泄气,反而手掌压实了竹筐里的秧叶。 一半就变成四分之一了。 “要压实,按斤称算工分。” 他对水鹊解释。 小知青一下子像是秋霜打过的茄子,蔫巴下来。 李观梁迟钝地安慰他,“你刚开始学做这个,动作慢一些是正常的,一天踏踏实实做下来也能有五个工分。” 水鹊眼尾垂垂,无言地看着李观梁。 成年男子,一般完成了生产队的任务,一天能满打满算拿十个工分。 他光拿人家的一半,到时候年底分红,人家分了二十几三十块钱,他就拿个十块十五块的。 水鹊正想要说话。 李观梁眉宇一凛,严肃地走到另一边竹林里,震声道:“做什么?还没有敲放工的钟,你们的活做完了?” 那里有两个年轻人正在扯笋,按照公社的规矩,上工的时候是不允许做自己家的事情的,比如扯笋砍柴或者回家洗衣,这些全要等到中午或者傍晚放工之后。 否则发现了要扣工分。 两个年轻人苦苦央求,“队长,别扣我们工分,我们还没动手呢,就看看这尖尾巴笋长得好。” 李观梁严肃起来,神情可怖,冷声道:“下不为例,再让我见到就没得商量,直接扣工分了。” 他身形高大,影子被上午的日光拉长,压迫感沉重。 水鹊被他这样吓了一跳。 原本是想要撒娇让人帮他杀秧叶多挣点工分的话,在嘴巴里打了个转儿,又咽回嗓子眼了。 【77……】水鹊惴惴不安道,【怎么感觉男主的哥哥没有那么好说话呢?】 刚刚看起来好凶。 等李观梁回来,水鹊不敢吱声了,负责敲钟的人敲了中午放工的响声,他们到公社食堂那里吃了午饭。 水鹊干了活,反而没吃多少,他有点不大开胃。 下午的时候,要多挣点工分,就只有和李观梁说,他们到草树茂密一些的山上去,猪草密集,割起来也快。 他们在的这一面,上山的路陡峭。 今年还没经过清明社日祭祖,山上的芒草疯长了快一年,密密匝匝,绿泱泱和海一样。 虽然李观梁在前头开路,但是水鹊稍微不注意,还是会碰到割人锋利的芒草。 下午开工没有多久。 水鹊就感到一阵胸闷气促,他脱力地蹲到了地上。 李观梁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快步上前关切地问:“怎么样?” 他扶着水鹊到旁边的大树下,那里空旷一些,遮阴通气。 水鹊呼气末都带着轻微细碎的哮鸣音,额际出了点虚汗。 他紧紧揪住李观梁的衣袖,抓得皱皱巴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李观梁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水鹊的病情如此,急得要背起他,“到卫生所去看看吧?” 水鹊摇摇头。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脸比白菜叶子还白,轻声对李观梁道:“观梁哥,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我一天就挣五个工分,到年末了连回家的火车票也买不起。” 从这边返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