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满把人送出门时,远远地瞧见徐寡妇家门外围住层层圈圈的人,各个露出唏嘘神色。有个眼熟的牙婆正在奋力挤开人群,“让让,让让!让我瞧瞧这家小丫头,可怜见的。” 徐家小丫头还不到四岁,人已经哭哑了,木呆呆地跪在门边,徐寡妇的尸身横在院子里。 牙婆一双三角眼斜觑女童的脸蛋,从上到下挑挑拣拣地刮一遍,嘴里念叨: “这场天灾祸事!徐家没了大人,只剩个不顶事的女娃子,她娘的尸身还摆在地上,有没有乡邻愿意出钱买棺木做法事?没有?老婆子手里倒是有点闲钱,可以帮忙做一场顶好的法事,让人安安心心地去。但徐家小丫头我可领走了……” 应小满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直接把人扒拉到旁边去,带出来备用的整贯钱全塞进徐家小丫头手里,对邻居们说, “我这里有钱,不够做顶好的法事,至少把徐家婶子的尸身先收敛了,别叫人打小丫头的主意。” 牙婆嘬着牙花叫苦,“这不是鱼市的西施小娘子吗?这回可跟你家没关系,小娘子拦我作甚!” 应小满没搭理她,冲自家院子方向喊,“娘,帮我把网鱼的网子拿过来。” 牙婆哎哟一声,拨开人群往外跑。 边跑边愤愤道,“没个大人撑门面,三四岁的小丫头能靠自个儿活几天?老身好吃好喝养她几年,养大了,再送去贵人家里差事轻省地供着,老婆子在做善事!不识好人心!” 应小满奇道,“徐家婶子尸首还停在院子里呢。你把她家女儿卖去做牛马,还做善事?也不怕徐婶子半夜敲你家的门!三四岁的女娃好养活得很,大不了一天两顿来我家里吃。” 围观人群纷纷议论起来。 徐家小丫头抬起哭肿的眼睛,悄悄看一眼挡在身前的应小满。 两只小手攥紧救急的整贯钱。 * 这天傍晚,应小满果然招呼徐家小丫头过来用晚食。小丫头叫阿织,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扒完半碗热腾腾的米粥,人却不走。 扯着应小满的衣袖,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喊了声“阿姐。” 又冲义母怯怯喊了声“婶娘。” 义母的心都被喊化了,弯腰把阿织抱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回头跟应小满叹息,“瘦得跟猫儿似的。比你三四岁时轻多了。”不再提送回徐家的时候,把人抱去炕上睡觉。 炕上的小丫头翻来覆去几趟,吃饱喝足,身上暖和,没多久便睡沉过去。 义母坐在炕边低头看红扑扑的小脸。 人留下了,开始犯愁。 “去看看吊篮。”义母低声嘀咕,“昨夜拖回来一个,吊篮里的买菜钱全撒了出去。现在吊篮里头只剩百来个铜子儿,够咱家吃几天?” 应小满当真跑出去认认真真翻了回吊篮,“足足还有五百多文呢。咱们家吃个十天八天不成问题。” 义母瞪眼,“十天八天以后呢?吃光喝光出门讨饭?” 应小满:“再久的长命雨也不至于连下半个月。十天八天以后天就晴了,我还去鱼市杀鱼。有主顾吃鱼,咱家就有钱吃饭。” 义母哭笑不得,拿起炕上的针线篮子做起针线活:“你啊,天塌下来你都不愁。我再做点针线活计补贴补贴,咱们娘儿俩总不能真的出门讨饭。” “娘你歇一歇。不差这点。”应小满把义母的针线篮子挪去旁边,“刚才郎中也说,我们既然救下个大活人,总有办法的。” 正好到了郎中叮嘱的每隔两刻钟冷敷退热的固定时辰,她起身推开西屋紧闭的门。 炕上的年轻男人沉沉地昏睡着。身上还在发高热。 或许清晨时曾经短暂地醒来瞬间,做出挣扎动静,但之后整天再没见清醒模样。 脸倒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