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昏沉沉地并未完全清醒。 应小满有些失望,又在意料之中。她边喂药边喃喃地念, “等下我要出门找新屋子。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月内便会搬走。你赶紧醒过来罢,下个月我们搬家时,可没法带着你走。” 屋外又是下雨天。她穿戴起斗笠油衣,跟义母招呼一声,出门直奔城北而去。 听上次那家茶博士说,晏家在城北长乐巷。 春雨淅淅沥沥,雾笼京城。 接近晌午时,应小满已经站在绿荫环绕的长乐巷对面,远远地往里探看。 占据半条街的深宅大院,确实容易找的很。 巷子里清静少人,巷口却是另一幅景象。数十披甲卫士佩刀长枪,肃然驻守,进出俱要严查。身穿布衣布鞋的寻常百姓连巷子都进不得。 应小满远远地驻足看了一阵。晏家墙里盛开的粉色桃枝探出院墙。烟雨蒙蒙,亭台楼阁掩映花枝,在雨里景致霎是好看。 她熟练地寻斜对面街上开门做生意的茶肆,往躲雨长檐下一站。 和门边闲着无事做的茶博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晏家出什么事了?这么多官兵。” “谁知道。”茶博士果然接口,“反正自从几日前,晏家门口就多出许多禁军把守,出入街巷都要查验身份,指不定家里出何等大事。” 应小满点点头,“听说晏家世代做官,祖上出过两任宰相。” “那是。第二任的晏相,是现在晏家当家这位的祖父,三十年前的故事喽。如今晏家当家的这位在大理寺任职。年纪轻轻做到四品少卿,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又出一位晏相?” 应小满精神一振,“晏家现在当家这位,算京城高官么?做官的名声好不好?” 茶博士哈哈地笑出声:“小娘子你还真敢问。高官是肯定的,至于名声么,不好说。” 应小满有点懵。“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叫做不好说?” “这样和你说罢。京城里文武百官,最容易博好名声的,要算御史台言官。最容易传坏名声的——”茶博士冲晏家宅院努努嘴: “要数晏家这位当家人现今坐的大理寺位子了。大理寺掌管天下重罪刑名,一年过手成百上千个案子,天底下捧他赞他的当然多,骂他的也绝不少。” ……听君一席话,还不如不听。 应小满听得脑袋嗡嗡的,京城的茶博士说话一个比一个喜欢拐弯抹角,她半天没琢磨出这番话到底是在夸晏家人还是在骂晏家人。 对着茶博士含蓄高深的微笑,她只能默默感慨,“京城真复杂啊。” 雨势渐渐小了,她穿起油衣,绕着晏家大宅远远地走过半里地。 按照茶博士的热心指点,去寻附近一家名气大、口碑好的庄宅牙人[1],和牙人细细地说清家中情况,赁屋要求,约好两日后看房,起身回家。 把今天新得的消息琢磨了一路。 快到铜锣巷时,脚步骤然一顿。 茶博士嘴里身居“大理寺高位”的“晏家当家人”,和家门口河道中央曾经停过的两层官船,官船上方高高挂起“大理寺”三字灯笼,终于被她后知后觉地联系在一起。 应小满一惊之下,突然又想起—— 牙婆把她拉扯去河边的当天,正值早晨天光好,船头居高临下、仿佛挑拣鲜鱼一般打量她的那位贵人,她其实隔着河面看清了相貌的。 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神色矜傲淡漠,穿一身华贵的火狐裘,腰间佩剑。 长得倒是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却仿佛手脚不能用似的,自个儿纹丝不动地站在船头,只张嘴使唤人,一个人把身边十来个小厮婢女使唤得团团转。 应小满的脑瓜子飞速转动起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