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看了两圈都没找到问话之人,万俟悠轻轻整了整身上的袖子。 奇怪,人死了竟然还有袖子。 “你是什么?阎王?判官?无常?” “弑父杀兄,你可有愧否?” 黄泉路上,宋霜眉头紧皱。 “秦娘子不见了。” 跟在她身后的鹅张着翅膀探头看来看去,也着急了起来。 “四喜哪去了?” 手中黑色的铁链猛地甩出,仿佛击碎了无数的雾障,藏在深雾中的魑魅魍魉纷纷现身。 “宋七娘子!召我们所为何事呀?” “你们可曾看见人君万俟悠的魂魄?” “没看见。”魑魅魍魉都是不成型的鬼,单眼独耳缺口少鼻,手脚更是畸怪之物,它们挤在一处,互相看看,互相嫌弃。 宋霜微微低头,手中的链锁猛地发出一阵金光,成了一把金色的伞。 见她竟然催动了功德之力,魑魅魍魉纷纷四下奔逃去了,留下她站在空荡荡的死路之上。 “鹅大人,能无声无息摄走秦娘子魂魄的,这整个九陵也唯有天道,我招引各路阴差相助,你与秦娘子牵绊颇深,还请感应下她的魂魄所在。” 话音刚落,金色的伞猛地打开,环绕宋霜的周身渐渐升起。 耀眼的光照亮了黄泉边的彼岸花,那些花的花瓣被风吹落,犹如红色的信笺飘向了远方。 只在须臾之间,一个脖子上生了马头的阴差就出现在了宋霜的面前,手中的彼岸花无声碎去。 “七娘子,今日你该去接秦娘子才对,怎会突然用功德传信?” 一道道红色的流光落在黄泉路上,全 是生了青面的阴差。 “天道趁机动了手脚,劫走了秦娘子的魂魄。” “无妨。”马面声音沉稳,“秦娘子的神体在冥河岸边,有冥河之神相护,纵使是天道也在凡人境也不能将她的魂魄直接带离,我们往各灵气散溢处找找,定能寻到蛛丝马迹。你且将你的功德伞收了。” 马面的手里握着她的那把白色的幡,只见她用幡杵地,所有的阴差手里都多出了一块牌子。 “发现踪迹不要现身,立即传信于咱们。” “是!” 转瞬间,黄泉路上又空了下来,只留下了光秃秃的彼岸花枝,被灰色的雾气渐渐笼罩。 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问她的话,万俟悠有些烦了,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谁敢跟她这般纠缠? 她身上只穿了鸭色寝袍,干脆就坐在了地上。 “你可真奇怪,一会儿问朕悔否,一会儿问朕愧否,朕为帝二十余载,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比朕的那些父兄要紧的多。” “于武,我重整西北、东北两路大军,将朔州建成举世无双的要塞之地,西压乌蛮、北伐索图罗部,和西北诸国通商路。朕可该有愧?” “于文,我广开公学,令整个大启处处可闻读书之声,诗书通行天下,男女老幼皆可提笔,又开女子科举,令朝上可用之人远胜前朝。朕可该有悔?” “于理政,宗室、世家,在我手中皆无力左右朝堂,寒门入朝之路大开,宫无贪宦,朝无权戚,外无据地之诸侯,政令难得通达。朕要为何事而生愧?” “于改制,无论均田之法还是男女同制之法,纵有些波折,朕也强推了下去,田野有苗,农户有粮,女子有地……此一道,朕死之后定有反复之处,可朕自问已经尽心竭力,将种子遍播四海,至于后来人如何,那得看后来人了。朕问心无愧,行事无悔。” 说完,万俟悠抬手去抓那一缕泛着金光的云,那云却逃开了。 “如何?朕说的,你满意了么?” “你几次征讨乌蛮和索图罗,死者数千,为了防范地谷而修建的城墙也累死了数百人……” 听见这话,万俟悠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你是一定要从我身上寻了错处来?那你可知若是不对付乌蛮和索图罗,大启百姓会死多少?” “你派兵征伐宗室……” “他们造反,你知道什么是造反吗?就是他们为了一己之私要让这天下沦为征战之地,我平乱杀死了几千人,他们屠戮多少百姓你知道吗?” “你让女子入学,不思嫁娶,你可知道多少天定红线至此中断?” 万俟悠快被气笑了: “朕实在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分明是趁着朕死了之后就在朕面前聒噪,欺负一个死人这么有趣吗?” “女子读了书就不能嫁娶?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自古以来都把女子当一个物件儿?在家时六七岁就要学做家事,十几岁就得纺纱织布,嫁人是给家里换了钱粮,女子自己呢,到了另一户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