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当真不愿相信。 王之玄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抵他们还在忙着吸五石散。” 王灵璧心坠坠往下掉了,她想到祖母还在时,便常常会讲到八王战乱时,中原兵力空虚,胡马便长驱直入南下掳掠,还逼迫着刺史挨家挨户搜刮年轻貌美的女子送到胡地去。 琅玡王氏是世家大族,但也难逃其患,胡人客客气气上门,以结交秦晋之好为由,半强迫得带走了好些旁支庶出的女孩。 那些女孩离了家后,再没回来,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捎回来。 王灵璧宁可大晋奉上贡金,对胡人俯首称臣,也不愿胡马南下践踏这安稳、繁华、梦幻一般的建邺。 王之玄觑着她的神色,这时候开了口:“陛下年幼,幸而隆汉公主性格刚毅,颇有见识,还能主持一番朝政。” 王灵璧听说,不大信:“隆汉一个村妇,能懂什么?” 王之玄面色便沉了下去,郑重告之:“慎言,你是臣女,怎敢妄议公主?” 琅玡王氏地位尊崇,虽为人臣,实与异姓皇无差别。 若非王家嫌麻烦,这皇位根本轮不到姓李的来坐,因此哪怕被哥哥当面训斥,王灵璧仍旧不将此话放在心上。 兄妹二人结伴而走,不一时就到了凤凤阁,与她初到时的安静不同,此时阁内有喁喁私语传来。 王灵璧尚觉奇怪,并没有注意到王之玄的神色沉了沉,他上前一步:“三郎,灵璧遍寻你不见,原来你是来找公主来议论政事了。” 他意图合理化解释谢狁的行踪,可等他步入暖阁,见到的确实谢狁正倚着凭几,手里无所事事地翻着一卷书,而李化吉坐在一旁,拿着针线绣荷包,还时不时问一问谢狁的意见。 那场景,当真称得上是岁月静好,王之玄若非知情者,都要以为他误扰了小夫妻的安闲独处时光。 王灵璧随他走了进来,一看,也愣住了:“议论政事?” 她先看向李化吉,原本的愤怒此时更化作了讥讽:“公主明知我去甘露殿寻谢三郎,为何不命人来通知一声,反叫我苦苦在寒风里等着?” 她刚还说一介村妇懂什么,她简直是大错特错。村妇怎么不懂了?村妇懂得很,没受过诗书启蒙的下等人,连点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李化吉淡淡叹气,手中针线却不停,她知道若是让王灵璧撞见了,会发怎样的怒火,她也实在不愿掺和进谢狁的私事,可这是谢狁的要求,她没有办法。 他说了,只要她坐在这里,给他绣个荷包,其余的事一概不用理。那就姑且信他,虽然还未进王家门,就惹到了小姑子,李化吉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日后会多惨。 但,她忤逆不过谢狁的。 李化吉一声不吭。 王灵璧更是来气:“公主怎么不答话了?难道公主心里也有礼义廉耻,也自知理亏,所以连抬头看我一眼都不敢。” 王之玄怒喝:“灵璧!” 谢狁把书卷放下,趿着鞋走了过来。 直到此时王灵璧才敢正眼看一下自己的未来夫君。 白皮乌眸,挺鼻薄唇,俊逸挺拔。 可是王灵璧根本来不及为夫君的美容止感到欣喜,一股胆寒就从心底升了起来。 她不明白,明明是初见,明明二人有婚约,谢狁看她的眼神却能这般得无情无义。 谢狁第一句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向着王玄之:“王家的规矩什么时候这般差了。” 就是这样一句话,就把王灵璧对于婚姻的向往,对夫君的倾慕的小女儿意迅速击溃,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狁。 王之玄叹道:“回去后,我会让阿娘好生管教她,罚她去宗祠跪三天三夜。”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