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折冲府分上中下三府,上者千五,中者千人,下者八百,但如今代县四府合计才两千,平均一府才五百人。 而且还要考虑到代县战事频繁,府兵阵亡后的递补。 “代县府兵如今都在雁门。”一旁的杜晓小声提醒了句。 马周瞥了眼,“还不止如此,今日探听,代县徭役极重,江夏郡公于半月前征伐民夫,备战突厥,至今尚未放还。” 杜晓回了句,“按制,徭役年二十日,加五十日可免税赋。” “秋收在即,而突厥已至朔州,江夏郡公会放还民夫以备秋收?” 听身后两人的争论,李善一直沉默不语,出来转了一大圈,很明显,如今代县最大的问题在于,人口不足。 战事频繁,突厥频频来袭……去年颉利可汗率十余万大军几乎打穿了整个河东道,首先就要攻破雁门,代县自然是受创最重的一地。 正因如此,农户大量逃亡,或南窜避祸,或被突厥掳去为奴,田地遭到废弃……整个代县如一个垂垂老矣无粥米入腹,而且还患有重疾的老人。 李善忍不住苦笑,在长安自己能纵论天下大势,但具体到一地,却是千头万绪,一脑门浆糊……自己又不能撒豆成兵! 人口不足,自己能做的事就非常有限了。 其他的不说,光是办个砖厂,就需要大量的青壮为劳力……如今农忙,田地里都看不到多少青壮呢。 战事急促、县衙被毁,李善都可以忍受,但人口不足,是他不能忍受的。 一行人缓缓驱马回城,李善一直在皱眉苦思,不经意抬头又看见破败的县衙,原本烧焦还勉强完整的大门都少了一扇,远远望去,能看见正堂外稀稀落落的野草。 代县不仅仅县令出缺已久,就连佐官都没有,只有几个本地吏员撑着架子,其实也是在糊弄事……之前一直是听令于驻守雁门的江夏郡公李高迁。 想到这,李善迟疑着回头交代,“杜兄,明日再去雁门打探,不知江夏郡公可曾出兵……” 杜晓应了一声,正看见马周翻了个白眼。 “马匹都要备好。”马周对一旁的王君昊说:“说不得,这次又要一路南逃。” 李善不搭理马周的奚落,转头四顾,按道理来说,县衙附近应该是一座县城最繁华的地段,毕竟唐初的城镇,只可能以政治机构、世家大族为核心,而不是宋明时代,可能出现经济核心。 而代县如今并没有那种海内闻名的世家门阀,就连响彻河东,甚至县内称雄的豪族都没有。 而如今,县衙附近一片破败,看的入眼的建筑都不多。 李善实在是没心情再看了,直接回了驿馆……虽然代县无著名世家,意味着县令的权责少有阻扰,百里侯能真正的辖制百里。 但特么人口不足,不多的青壮还都被李高迁抢了去! 随便洗漱了下,李善和马周相对而坐,桌案上只两三盘小菜。 努力伸手抚平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李善强笑道:“临行前,思谊兄提起,代县税赋缺额甚多,若以徭役计……” 马周苦笑打断道:“年加二十五日减半,加五十日可免之……已然问过了,今年徭役未至五十日。” 李善脸颊动了动,也是,去年突厥打穿了河东道,今年上半年突厥基本没什么动作,七月高满政突然投唐,马邑一失,突厥不敢贸然进犯。 局势的变化导致突厥至今尚未攻入河东,所以,今年的徭役倒是不重。 马周瞥了眼李善,凌敬赐字怀仁,倒是眼光毒辣。 马周早就察觉到,李善如今最担心的就是青壮或为府兵驻守雁门,或出徭役,导致青壮不足,使秋收难行。 但这是个死结,谁都解不开的死结。 突厥往往是夏秋两季来袭,这两季也是农户收获的季节,冬小麦是夏时收获,麻、粟米等是夏秋都可能收获,而这些都在突厥兵掳掠的主要目标之内。 马周的思绪越飘越远,心想对面这位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能文善诗,腹藏良谋,目光长远,医术高超,这些都罢了,今天手攥泥土,显然对农事并不陌生。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