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递药的姿势,手心残留着那人半点温柔也没有的触感,眼睁睁看着她进了画廊,去了宁王府。还剩了一半药粉的瓶子被她随意丢在地上,淡黄色的粉末洒得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焕逐蹲下来捡起瓶子,上面粘上了一点血渍,散发着只属于她的独特气味。 这是他和衱袶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愤怒失态的样子,听到她对他们的不满,以及她知道他们背后做的一切手脚。她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说而已。 这是比温阑更加聪明的女人,聪明到可怕的地步,让人心悸。 侍疾完了从皇宫回来,栖月也不在华阳宫待了,回了宁王府,在开府后就没住过的府邸舒舒服服住下来。郦清妍敢这么横冲直撞直往栖月的院子来,是因为她知道他肯定会在。 昨夜大雨下了一整晚,没有影响今日的天气,艳阳高照,春光回暖。栖月在院子里摆了一张紫檀木雕花卧榻,铺了一张柔软的雪白毛毡,整个人如同一只猫般仰躺在上面,晒着自己的毛皮。眼睛闭起来,一只手随意搭在额头上,长发蜿蜒着翻过榻沿,落到地上去。主院有了人气,日夜暖意融融,熏得院子里一株巨大的梨树早早开花,花瓣为雨一洗,层层叠叠的落到石板上,此刻又为风一吹,新落了些在栖月身上发间。日光和煦里,整个画面慵懒到了极致。 郦清妍顿在院子门口,突然就安静下来,有那么一瞬实在不想打扰这样的美景。在她短暂愣神的时候,栖月醒了,睁眼便看到她,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郦清妍乖乖走了过去。 栖月托起她的手,“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小心地松开裹着不如不裹的帕子,“怎么血也不止就跑过来,专程给我送血来的?”然后轻声笑起来,话虽如此,却并不往嘴边送,拿过摆在一边的茶水,一边往伤口上倒,一边为她清洗血渍。 “再怎么生气,也不该伤了自己。你是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失血的,这回很不乖。” “嗯。”郦清妍看着自己被洗净,从血污中露出泛白皮肉的手指,居然没有觉得有多疼。“我需要你的帮助。”她轻轻说。 “救她,放了她,还是赐死?” “我不知道。”郦清妍的声音更低了,“一切都乱了,不是预计的样子,脱离了原本的布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在我这里找不到解决办法,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找温阑?温阑之后又是谁?如果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会直接和小曒理论么?” 郦清妍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盯着他看。 “你自己整出来的事,弄砸了,出了意外,就到处奔走求人,难道你提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吗?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若我和温阑都帮不了你,除了去小曒面前大闹一场,你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栖月伸手去拿不知何时被放到了一旁的药膏盒子,指尖挑出一点涂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到几乎感觉不到,话语却如同重锤打在她心上,“我从没问过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个什么,你要我帮的事情我也一一照办。这件事发生后你的反应让我不得不说一句话,如果能力不够就收手罢,你涉足的太多了。” “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却不曾想到鄞炘会亲手将人送出去,是我太过信任他对庄梦玲的感情,出此大错。”郦清妍的声音中蓦地有了啜泣,栖月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过。 “就算你提前想到,也只会出现更加残忍的情况。小曒最擅让人措手不及。” “究竟是皇上心性扭曲以玩弄人命为乐,还是与这些臣子有深仇大恨,才让他残害自己的朝臣到如此地步!”郦清妍终于忍不住吼出来,急促的呼吸里有浓重的哭腔,“你们谁都不告诉我,即使已经全部查出来了也不说,将实情瞒得严严实实,皇上为什么要这样憎恨他的大臣?究竟是多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要将他们全部活剐了才甘心!” 栖月的神色有些缥缈,又有些隐忍不住的凄凉的哀伤,这是他鲜少在郦清妍面前露出的难过表情。他轻轻闭了闭眼睛,缓缓道,“如果是杀母之仇呢?” 郦清妍愣住了。 “小曒对母后的感情你不会懂,所以你不会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栖月疲惫道,“收手吧,小曒固执又偏激,这件事他筹谋了多年,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拦不住他,只会撞得头破血流。我能帮你其他的所有事情,唯独这一样,帮不了你。” “我所有的计划与行动,其实他都是知道的对不对?” 栖月点头。 “他没有生气,没有降罪,只是因为有你一直妥帖护着,挡着求情,对不对?” 栖月再点头。 “我若进宫求情,激怒了皇上,他会使出更狠的招数来对付这些人,对不对?” 栖月轻轻拍了拍郦清妍,“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蹚这浑水,有我在,足够你一生长乐无虞。” “留在宫里,她会死的……”郦清妍仰起头,眼睛紧紧闭上,根本无法关住的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流下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对庄梦玲一事的心痛和悲伤。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