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思,如这夏日雨后的清风一般,拂面看似清爽,可却夹杂着湿湿的闷意。 十七从西苑搬到梁嬿隔壁的消息在长公主府传了个遍。 梁嬿隔壁的房间一直空着,曾经有名清客不知天高地厚,刚来就想搬到梁嬿隔壁去住。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翌日的太阳。 “最后,他被长公主扔进尹况的毒池里,被尹况养的毒物啃食,连骨头渣都没有呢!” 路燚在十七屋中绘声绘色讲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清客的凄惨结果,“当然,十七是比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清客俊俏些。” 路燚在十七屋子里转了一圈,感叹道:“老幺,你提出这样的要求,长公主非但没有把你扔毒池里,还命人重新布置房间,殿下待你是认真的。” 路燚出身低微,父母早亡,少时没钱为了生活便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谁能想到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为了生存,常常给人抬尸首,常常在河里帮人打捞尸首。 若非少时救了私自出宫落水的梁嬿,后来又主动入了长公主府,他恐是一辈子都会将头埋得低低,在最底层活一辈子。 十七不置一词,瘦长的指节握着茶盏。 手腕缓缓转动,十七静静看着清透的茶水在杯壁边荡漾。 长公主府的男子,自甘堕落,自愿折腰,不值得他深交。 路燚对十七冷淡的态度早已习惯,只是看着他将手里的茶盏转来转去又不饮茶,看着心烦,“老幺,茶盏快被你盘包浆了。” “茶盏好看,”十七抬眸,悠悠望向路燚,道:“但这茶也能下咽?平平无奇,苦涩难喝。” 路燚气地一笑,“老幺,这是龙井!” 得亏长了一张能入梁嬿眼的皮囊,否则十七这欠打的话被梁嬿听去,尹况毒池里的毒物又要饱餐一顿了。 十七放下茶盏,指尖点了点桌面,一身矜贵衣裳更衬他此时矜贵的气质。 “那又如何?去年的旧茶,不喝也罢。” 他虽失忆,但味觉还在。 龙井是好茶,但好茶,喝的便是一个最佳季节。 而此时手中的旧茶,味道始终差些意思。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十七道:“告诉长公主府上的采购的奴仆,这家茶叶店往后别去了。” 路燚扯了个笑,心想究竟是谁才是长公主府的管家。 一个越国俘虏,竟在长公主府住出了主人的感觉。 俄顷,十七起身,负手而立,垂眸望向路燚,声线清冷,“走罢,带我去府上转转。” 路燚蹙眉,哪哪都觉不对劲。 入夜。 十七沐浴后枕在床上,手指套了束头发的赤色发带转来转去。 他今日由路燚带着,在长公主府上前前后后转了一圈。 长公主府屋檐不高,以他的轻功夜里逃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府邸大,客房多,不知被多少男子住过。 脏死了。 前两日在西苑住,十七总觉得他住的那间屋子被其他男子住过。 脏。 十七住得不安生。 如今搬到梁嬿隔壁,所住的这间房,他应是第一个入住的男子。 倒是干净,勉勉强强能住。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背花腹白的狸奴跳过门槛,溜了进来。 长乐东张西望,细长的尾巴扫过垂下的桌布,圆圆的脑袋从桌子探出,看见立在桌旁的男子,又止住步子。 十七迎着烛光,影子被拉得细长,歪歪扭扭映在墙上。 “你是小骗子养的那只狸奴?” 十七蹲下,长乐身子微微往后一缩,脊背拱起龇牙咧嘴发出警告的声音,似乎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它就要扑过来咬他一口。 十七并未打算摸这只猫,只是它这炸毛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跟你主人一样,凶巴巴的。” 随着十七蹲下,他缠了一半在手指上的赤色发带垂落地上。长乐最喜欢玩绸带,见到近在咫尺的发带便伸出爪子去刨。 拱起的脊背软塌了下来。 十七从未见过情绪变化如此快的一只猫,不由笑了笑。 他开始使坏,蹲在地上单手撑头,将手肘慢慢抬高,饶有兴致看着那狸奴慢慢直起两只爪子去捉发带。 捉弄小骗子的狸奴,也算是捉弄了小骗子。 “长乐,长乐!” 梁嬿急切的声音传入屋中。 长乐刨发带的爪子一顿。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