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波动,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涟漪迅速泛起,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的贴身侍女十分忠心,知道吕家被吕修贞和高燕燕把持,所以不敢显露恨意,等到夜黑人静时方才悄悄起身,钻过她在后园偷偷凿出的洞口逃脱,上京去寻韩昭仪为公主主持公道。 韩昭仪唯有栾静柔一个女儿,自从得知她死讯,便日日以泪洗面,那侍女寻到了韩家去,几经辗转,终于见到韩昭仪,告知她公主之死的真相。 杀女之仇不共戴天,韩昭仪如何忍得下,当即便带着侍女往太极殿去求皇帝主持公道,只是吕氏一族千年世家,又与秦家有旧,吕修贞作为吕家家主,在外有世家勋贵照应,在内又有新后秦氏为他周全,最终竟毫发无损,得以全身而退。 韩昭仪如何痛心失望自不必说,唇亡齿寒,宫中老资历的妃嫔们同样觉得胆战心惊。 栾静柔身为帝女,竟被驸马下令杖杀,事发之后皇帝竟不置一词,漠视至此,怎能不让人畏惧惶恐! 长安人心涌动,波涛暗起,废后苗氏所出公主与其弟暗中联络朝中旧臣,结交将官,将这些年百官心中积蓄的愤怒与不平编织成一张巨网,待到皇帝与秦皇后一道往京郊祭祀时猝然发动,雷霆一击,事告成功。 那一日天子驾崩,秦皇后亦被缢杀,苗皇后所出长子已逝,群臣便拥立其次子继位,以其姐为镇国公主,又追谥故去的苗皇后与这些年来无辜枉死的臣工与皇子公主。 韩家亦是发动政变这方的一员,镇国公主尤且惦念与长姐相伴多年的情分,奉养韩昭仪为贵太妃,旋即又下令杖杀吕修贞与高氏,追谥长姐为清河长公主,焚香敬告之后启出她尸骨从礼安葬,此后新帝大刀阔斧废黜旧政,打压世家,消弭这些年乱政的影响,不过这都是后事了…… 夜色寂寂,内殿中帘幕无风自起,几个守夜的宫人靠在熏炉上,下颌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清河公主便在此时猛然惊醒,坐起身来。 韩贤妃担忧女儿,这夜与她同眠,清河公主既起身,她也随之被惊醒过来,怔楞一瞬,柔声唤道:“静柔,你怎么啦?” 清河公主抬袖擦拭额头细细的汗珠,转头看着身边慈爱的母亲,眼底忽然涌上一股泪意。 她伸臂拥住母亲的腰,像是小时候那样,埋脸在母亲怀里,声音带着一丝细微哽咽,无人察觉:“我无事,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醒过来便好了……” 第二日清河公主起身,正巧侍女领着前去探望的昭阳公主入殿,回想起侍女只身一人往长安去的满腔孤勇,昭阳公主多年后不忘故旧的姐妹之情,不禁拥住二人,失声痛哭。 韩贤妃一边抚着她背,一边心疼的掉了眼泪:“昨夜又做了一宿噩梦,叫她哭一场吧,天杀的吕修贞……” 昭阳公主听见这个名字便来气,立时道:“不行,我得去把他坟刨了!” 清河公主破涕为笑:“过去的事情了,还理他做什么?不提了不提了!” …… 大安朝由兴至败,历六百年国祚,尤其以开国之君栾正焕及其子栾安国开创盛世,奠定此后数代之基,其后虽也有子孙不肖,但亦有中兴之主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 国家富强,四方来朝,开放与包容的大国心态孕育出辉煌而灿烂的文明,而大安公主的剽悍,更成了这一朝代的鲜明特征之一。 高祖长女清河公主,起初下嫁吕修贞,驸马收容罪女为妾,与之争,乃伤己身,不能人道,清河公主既知内情,大怒,入宫言说此事,帝遂杀驸马以平其愤,其后两年,许嫁邓氏,夫妻相得,终老一生。 清河公主既开此先例,皇族宗室女更不以和离为羞,如是高门民间风气日开,二婚三婚者不计其数,亦不乏豢养男宠,与之公然同游之辈,御史言官屡有上疏,然而终大安一朝,此风仍未断绝。 高祖次女昭阳公主,有乃父尚武之风,骁勇不逊儿郎,建宁六年驸马郭阳嘉奉令戍边,公主同行,驸马因粮草故奔赴凉州,恰逢柔然来犯,公主乃披挂上马,大破敌军,高祖传书戏曰吾家雌虎。 太宗年间边防军急之时,昭阳公主乃以健妇成队,称娘子军,时人誉之,此后京中女眷尚武之风盛行,其后历代公主亦不乏领军出征,坐镇朝纲之人,其风气之开放历代罕见。 …… 熟悉的晕眩袭来,高祖意识回归,望见身边无边无际的白雾之后,便明白自己此时身在空间之中。 几个老伙计围坐身边,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天,看着代表这方世界本源意识的白绢自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