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没说话,她身边的婢女便小声嘟囔一句:“才不是呢。” 小傅氏猝然变色:“我在同陛下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来人,还不把这不守规矩的宫婢带下去掌嘴!” 话音落地,便有人捂住那宫女的嘴巴往外拖,皇帝见状脸色一沉:“慢着!” 他抬手制止那几人动作,问那宫婢:“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小傅氏急道:“陛下——” 皇帝作色道:“你闭嘴!” 又问那宫婢:“你一五一十的说!” 那宫婢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慌得红了眼睛,小声抽泣着道:“皇后娘娘才不是不在乎门第的人呢!当年我们家大小姐能嫁给江国舅做正妻,怎么轮到二小姐就不行了?大小姐用自己的性命换她活下来,救命之恩啊——她居然让二小姐去给国舅做妾!说到底,不就是嫌贫爱富,觉得傅家落拓,傅家的女儿即便对她有恩,也只配给国舅做妾吗!” 是啊,在皇后眼里,有着救命之恩的、比鲁家门第稍高的傅家女都只配给她弟弟做妾,那么同样,在她眼里边儿,鲁家的女儿怕是连给她儿子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吧?! 更别说是嫁女鲁家了。 皇帝呵呵冷笑了几声,死死的握着茶盏,脸色阴鸷的近乎可怕,而小傅氏在那婢女开腔之初便跪了下去,惶恐不安的垂泪。 良久之后,皇帝道:“起来,你又没做错什么事,哭什么。” 小傅氏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弱弱道:“陛下是在为这婚约烦心么?” 她犹豫着说:“臣妾有几句话,想说给陛下听。” 皇帝心烦意乱道:“什么话?” 小傅氏慢慢道:“皇后姐姐她,虽然同臣妾有些误会,但是臣妾知道,她不是个坏人,之所以反对同圣母的娘家结亲,大概是听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觉得鲁家家门不贤,陛下何妨传召鲁家人入宫一叙?一来是见见亲眷,以安圣母地下之灵,二来是观量一下鲁家人品行事,看是否能让皇后姐姐有所改观……” 皇帝脸色大为转圜:“果真还是你心思细致,思虑周全!” 小傅氏羞涩的笑。 …… 鲁家出了一位郡王侧妃,本是荣耀,只是因为那侧妃是在年少时候被他们卖掉的,这荣耀当中难免掺杂了几分胆怯与惶惶。 但世间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仓廪实而知礼节,都要饿死了,谁还顾得上名声好听不好听? 到灾区去看看,卖儿卖女的多了去了,还不是没法子。 鲁侧妃起初也怨恨过家里,后来到了王府吃上饱饭之后,那怨恨就淡了,再后来阴差阳错成了郡王通房,又怀了孕,腹中孩子能踢会动的时候,她也不受控制的开始想娘。 那时候她肚子里揣着郡王府唯一的子嗣,虽然还不是侧妃,但也有几分薄面,差人去打探娘家情况,等孩子出生之后,终于有了消息,就这么建立了联系。 这时候鲁侧妃的爹娘已经没了,家里边还有两个哥哥在,都已经成家,前些年京城里因为宗亲之乱闹的人仰马翻,他们作为旁系郡王侧妃的娘家人,大气儿都不敢喘,再后来听说妹妹的儿子进京当了皇帝,出于小民的惶恐,也不敢贸然近前。 鲁侧妃的两个哥哥每天出去做工,养活一家老小,大嫂杨氏则成天在家唉声叹气:“皇帝外甥什么时候能想起我们来呢?咱们可都是亲娘舅、亲舅妈呀,怎么还不得给他娘舅封个官!” 左念叨,右嘟囔,没想到终于把长安使节给盼来了,说是要接他们一家人入京觐见。 杨氏喜得见牙不见眼,行李也不要了,立时拉扯着一家老小要走,却被某个内侍寻了空悄悄嘱咐:“陛下有意同鲁家结亲呢,夫人心里边得有个计量,您要是有个儿子娶妻、亦或者是女儿待嫁,您想找个什么样的亲家啊?” 皇帝想跟自己家结亲? 一个超级无敌巨无霸馅饼就这么砸到了自己头上! 这馅饼要是按住了,啃十八代都不带饿死的! 杨氏诚然刁蛮粗俗,但与此同时,也拥有底层的狡猾,立时便叫了底下儿女小辈儿们过来,一个个掐着耳朵叮嘱:“即便是装,也得给我装出个人样子来!” 等到了觐见那日,鲁家人虽说穿了簇新的衣衫,但神情当中仍旧难免带着局促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