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用风帽遮脸,躺着晒太阳的大汉懒洋洋地翻身,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嗯。”岑骥不动声色,喝了口茶,袖口悄悄挪了下,在外人看来是要避开那脏兮兮的流民。 “这是布防图。” 他像是畏光,用衣袖遮挡住脸,悄声道:“按之前说的,范殊整日拉着齐陆、王襄喝酒,其他人作出看什么都新鲜,贪得无厌的模样,潘旺还混去内院偷油果子……呵,第一日王襄还防备得紧,后来见我们这样,盯梢的都松懈了,涿州的格局布防看了个清楚……古大哥这边怎样?我好像已经在城里见到些熟面孔了。” 古存茂伸了个懒腰,一脸困倦道:“亏得西边有场战事,我们散成小股,扮作流民,嘿嘿,虽然到处被当成丧家犬,人人喊打,却无人起疑。” “人混进去二三分,都是精干能用的,兵器夹在牲畜泔水里,带进去些,但还差得远。只能等动手那天,里外夹击,控住城门,城外的人马一齐冲进去——这个任务,我准备交给张晟。” 以一己之躯挡住四方攻势,非张晟莫属。 岑骥并不意外,只说:“那我带人从水渠潜进城,暗围州府。古大哥只要稳住王襄,待得宴阑,涿州城就有新主人了。” “好。月升之时。” “月升之时。” 交待完正事,岑骥笑了,“古大哥,这身老牛皮袄,该换了。” 古存茂缓缓起身,很不舍得似的,叹息:“是啊,该换了……” 刚扫完了一簸箕鸡毛,喷嚏连连的吴大惊呆了: 那躺在墙根的流民,脱掉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袄子,露出一身靛青的胡服,瞬间变成了个威风凛凛、目光如炬的汉子。 他望着东方,不知在对谁说:“进城。” 吴大没忍住,嘀咕了一句:“今年怪事还真多!” ** 白石山,除夕夜。 “喝啊!” “嘿哟!” 木剑被抡出了花,终于失控,“啪”的将一个孩子拍倒在地,他滚了一圈,大哭起来:“哇呜——呜——” 其他孩子并不因此放过他,而是上前搡他:“喂,你输了,这把你当‘王襄’!” 那摔倒的孩子嚎了几嗓子,见大人们不理他,也只好乖乖爬起来,拿起破扫帚骑在腿下,扮演“被驱出城”。 火盆边的李燕燕揉了揉困倦的眼,颇感百无聊赖。 涿州大捷的消息,一个月前就传到了白石山。 张晟如何从鸡笼里抽出铁楇,手杀百人;岑骥如何借月色混入府兵,悄无声息给刺史府的守卫换了血;古存茂如何临危不惧,空手赴宴,与王襄对饮高歌;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事迹……早已传遍三寨。 还不止,李燕燕听说,拿下涿州五天后,岑骥带了百十来人出城狩猎,趁易州刺史病故,新刺史还没着落,把涿州附近的易州也收入了囊中。 半月后,卢龙节度使韦思旷做了个顺水人情,上表请封古存茂为涿州刺史、岑骥为易州刺史,范殊被拜为军师,而这一战声名最显的张晟,论功劳却只是位列牙将。 距当初岑骥下山,满打满算还不足两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由于接连而来的好消息,太和二十年的除夕夜,白石山上热闹无比,驱傩的长队舞遍了整整三寨,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