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长远一点吧,赵又锦。”男人瞥她一眼,“十年后,二十年后再回忆今天,大概只会觉得有趣,会想:原来我也年轻过。” 赵又锦:表示怀疑。 但插科打诨说了这么多,她最后才发现,面上的泪风干后,已然了无踪影。 人要是独处,就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有人相伴,境况大有不同。 但赵又锦还在刚才他的某句话上打转,“你有家人和你一起高兴,但我没有。” 什么意思? 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这么优秀的孩子,谁家父母会不喜欢? 但谈话的方向瞬息万变,此刻已来不及追问。 她踌躇着,却看见男人侧头望着她,好整以暇问:“冷风吹够了没?” “……?” “吹够了就走吧。”他站起身来,把羽绒服摘下,目光落在她的肩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赵又锦慢吞吞站起身,慢吞吞摘下他的大衣,递还给他。 男人没急着接过去,轻轻一抖手里的羽绒服,替她笼在肩上。 “伸手。” 她依言伸出手来,钻进袖笼。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在医院时,她也是在他的帮助下穿上外套…… 赵又锦能想到,陈亦行当然也能想到。 他松开手时,问:“胳膊上的伤都好了?” “你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女孩瞥他一眼,小声且不满地嘀咕,“再迟点慰问,疤都要没了。” 她生气的样子总是鲜活的。 像苏打水倒入玻璃杯,一连串气泡飞快地升起,有声有色。 说不上为什么,陈亦行如释重负。 喜怒哀乐里,他唯独不知如何面对她哀的一面。比如刚才。 而眼下。 眼下就很好。 他笑笑,接过她手里的大衣,轻轻扬起,不徐不疾地穿好。 大衣上还残存着她的体温。 他低头看看,白色衣料上还沾染了从劣质纱裙上掉落的不少金粉,“……你这什么裙子,掉我一身粉?” 赵又锦定睛一看,还真是。 想道歉,抬头才发现,陈亦行的眼里没有半点嫌恶与不满,只有无可奈何。 也许是夜色宁静,也许是星光闪烁,她竟觉得那片无可奈何里,有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昭然若揭的温柔。 ―― 去停车场的路上,竟下起雪来。 赵又锦怔怔地仰头,一片冰凉的雪落在额头,刹那间消融不见。 是今年的初雪。 平城难得下雪,去年前年都没下,今年却在平安夜下起雪来。 对于爱看韩剧的赵又锦来说,这简直是无可救药的浪漫。 即便雪花很小,没比舅妈装罐子里的白糖大多少,也足以令整个平安夜美好起来。 沿途都能听见学生们的感叹。 “下雪了?” “哇,居然下雪了!” “走走走,操场上看雪去!” 离开学校已有两个月了,赵又锦这才惊觉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丢掉了什么。 学生时代的纯真烂漫多源自于指缝里流出的大把空闲时间,可以无忧无虑肆意挥霍,比如浪费一夜在山顶看日出,比如通宵追剧、看世界杯。 但离校的两个月里,她忙得脚不沾地,永远在大厦与现场两边跑。 重新呼吸着校园里的空气,才明白为什么世人都会怀念母校。 因为告别它的那一天起,就正式离开了童话世界。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她慢慢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侧头对上陈亦行的目光,忽然笑起来。 陈亦行闲闲地问:“这会儿肯笑了,不想失忆了?” 赵又锦绷着脸:“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