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春风正好,酒家四面的窗户洞开,远山近水尽收眼底。 陶靖带着阿殷一桌,就着窗边风光,心神颇畅。 阿殷自然也是如此,饭后慢慢的喝汤,叹道:“诗上说美人笑隔盈盈水,放在近处看也没什么,这样放在郊野里,倒是别样景致了。从前在京城,一眼望进姑娘堆里,先看到绫罗绸缎,金钗玉簪,明里暗里比的是妆容打扮,家世派头,这儿倒是不同。” 她自幼就得陶靖偏疼,说话时也自在些,兴之所至,感叹随心而发。 陶靖这些年极少有真心实意的笑容,在京城那座府邸中,即使是笑,他的眉目依旧收敛。这会儿他眉心舒展,神采焕然,跟着叹道:“确实。士女出游,原该如此。” “父亲今日心绪不错,”阿殷歪着头看他,也觉得愉快,“在京城里很少见父亲这样。” 陶靖没有否认,突然问阿殷,“记得你名字出处吗?” “士与女,方秉兰兮。士与女,殷其盈兮。娘亲临终时起的,正好分给我和哥哥。” 《诗经》里那么多朗朗上口的诗歌,人人都从关关雎鸠念起,阿殷最先记住的却是这首《溱与洧》。诗里说三月上巳节的时候,年轻的男女们在水边游春,熙攘热闹的人群里有人相识戏谑,结伴赏景,互赠芍药。 阿殷甚至还记得那时候父亲教她读这首诗的样子,她忆之莞尔。 陶靖瞧着外头景致,缓声道:“我跟她初见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踏青中。” 所以父亲这是触景生情了。 阿殷没见过亲生母亲,然而母女相貌承袭,且冯卿又是当年太子太傅捧在掌心当明珠呵护的幼女,娇养的容貌加上诗书凝出的气度,想来当年的也是极美的。从备受宠爱的太子太傅幼女,陡然成为受诚太子谋反案牵连的流放女眷,当时的她被人救下后辗转到了南郡,会是怎样的心境? 走过阴霾,年轻的男女在春日盛景里相遇,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美好。 如果不是临阳郡主蛮横的介入,此时她们一家四口,又会在哪里踏青游春? 阿殷虽已在前世知道了母亲的身世,此时却还是没听人说起过的,万般思绪收敛于心,只是叹道:“有机会我想去南郡看看她。父亲这样记挂,她那时候必定很美。” “腹有诗书气自华,她原本就无人能及。”陶靖适时的收敛情绪,瞧着定王那边像是要动身了,便将桌上的短刀递给女儿,“临近西洲便会有匪类出没,途中不知会有什么变故,记得刀不离身。” 阿殷当即应了。 * 出了鄯州边界进了西洲,景物倒是如旧,气氛却变了不少。 四十人的队伍在此处更见严整,晚间宿在驿站,巡逻的人也添了好几个,先前是陶靖、常荀和高元骁轮换着值夜,如今换成了两人值夜,悄无声息的便添了紧张氛围。 这一晚在驿站住下,此处离西洲的州府凤翔城还有两百里之遥,沿途虽然屋舍俨然,却也依稀可见三年大旱后废弃的农舍田地。 阿殷睡至夜半,迷迷糊糊的开始做梦,前世今生的事情掺杂,混乱无序。 梦里不知为何又出现了高元骁,他还是穿着那身带血的重甲,手中执刀,朦朦胧胧的进了禁闭阿殷的那间屋子。他开口叫了一声“陶殷”,手中的刀举起来,却不是冲着捆绑阿殷的绳索,而是朝她面门落下。 腾的一下,阿殷自梦中惊醒,呼吸急促的坐起身来。 夜很安静,胸腔里噗通噗通直跳,阿殷习惯了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喘了口气后倒也没有多想,觉着口渴,便自己起来倒茶喝。 驿站里毕竟比不得京城富贵精细,茶水这会儿已经温了,倒是刚好入腹。 阿殷喝了两杯,听见远处隐隐有呼喝之声,快步过去推开窗户,就见隔了三四里的距离,远处火把在夜色中明明暗暗,那放肆嚣张的呼喝声却借着夜风清晰入耳。 山匪? 定王殿下剿匪的队伍就在驿站,却有山匪胆敢在近处劫掠百姓? 驿站里立时有了动静,常荀带了十名侍卫,已然骑马冲了出去。阿殷迅速穿好衣裳,到了驿站大堂,就见定王端坐在椅中,陶靖和高元骁分立在定王左右,那驿官满面焦灼的跪在他的跟前,却是大气都不敢多出。 阿殷不能贸然打搅,便在暗处站了会儿,不过片刻,便有侍卫飞马来报,“殿下,是附近林子山的土匪,有二十来个人,全都被围住了。” “全部生擒。”定王眼皮都没抬,“这林子山是什么地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