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未出声,旁边魏清便拱手道:“回禀公主,驸马先前约定与殿下打球,殿下是来赴约。今日原本打得正好,殿下往球门击球时,尊府的余录事出杆抵挡,未料马球陡然转了方向,不慎伤了驸马。”他端正说罢,定王唇角稍露冷笑,道:“皇姐这架势,是怀疑我故意伤害驸马?我与他无怨无仇,为何要伤他?” 他今日依旧穿墨色织金的披风,头发尽皆拿乌金冠束在顶心,眉目冷厉,气度威仪。 金城公主竟被他目光所慑,忘了想要质问的话语。从当年的王府,到如今的皇宫,姐弟二人虽然往来甚少,但定王素来持礼端正,虽然脾气不大好,却不曾有过什么失礼的举动。而此时,他的目光冷如刀锋,态度咄咄逼人,只那“无怨无仇”四个字,就叫她心中微微一跳。 那年的北境屠城之事,依旧深深烙刻在众人心头。 她几乎立时琢磨出了定王的言下之意。 当日的杀神已成战神,声望威势日隆,他今日堂皇出手,难道是要清算旧账?据说他在北庭时,特地去过墨城,前两天还望京郊的崔忱墓前去过。猛然想起今日阿殷特意咬重杀神二字的事,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间隙里,定王已然道:“既然皇姐亲至,驸马便交由皇姐照料。告辞。” 说罢,也不待金城公主回话,揽了阿殷便出门而去。 直至出了马球场,才朝魏清道:“叫人随便送些膏药过去。”继而看向阿殷,“天气渐热,你怎么也过来了?” “公主府上家臣说是殿下打伤了驸马,皇后命我过来,我还能抗命?”阿殷睇着他笑,“方才魏清回话时,公主那脸色可真够好看,那位录事又得遭殃。万寿寺已不想回了,咱们如今去哪里?” “进宫,拜见母妃。” “其实可以去射箭——”阿殷瞧着那马球场跃跃欲试,然而有孕在身,哪还有机会做这等激烈过瘾的事。唯有弯弓射箭,才可进行。 定王闻言稍作犹豫,便道:“好。” 车马早已齐备,定王弃了黑狮子不骑,径入车中,陪同阿殷往就近的射箭场去。 阿殷自怀孕后便比平时老实了许多,不止马球射猎之事不能掺和,平常骑马练武的功夫都减了许多。静极思动,期待许久,到了那射箭场中,便放开了手脚,连珠三箭射出去,皆中靶心。这时节里夏光正好,日影下绿树碧草起伏,叫人心神皆畅,她顽皮心起,要同定王比射箭。 定王弯弓在旁,“怎么比?” “射树叶——只许射叶柄,不许伤着叶子,也不能碰触枝干。以一炷香为限,看谁射得最多。若是不慎震落树叶,便以两倍之数扣去。如何?”她盈盈站在四月阳光下,明眸中笑意朗然,带着些许狡黠,语含激将,“这比的是巧劲,与旁的射箭不同。殿下敢不敢?” “我会不敢?”定王迅速在她唇上一啄,“赢了有什么彩头?” “今晚将输的人任意支使。” 这彩头着实诱人,定王如看猎物般盯着阿殷,“好!” * 比起阿殷和定王的闲情,此时的金城公主面色黑沉,怒意未消。 驸马崔恒还在榻上昏睡,她坐了片刻也无事可做,想起定王,更觉憎恨恼怒,便如旋风般出门,要往宫中去。 承乾殿里十分安静,永初帝批完折子正困顿,听说金城公主求见,颇觉意外。待看到长女那满面怒容时,更觉诧异。金城公主眼角已经带了泪痕,入内叫一声父皇,便将声音带出哭音,跪在御案跟前,“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永初帝极少见着骄矜要强的长女哭过。 金城公主跪着不肯起来,“今日驸马好心约了定王去打马球,谁知打至中途,定王竟拿马球将他打伤。如今他腿骨都碎了,人又昏迷未醒,儿臣见着定王,他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反说是儿臣府上的录事作祟。父皇试想,那录事能有什么能耐,敢去打伤驸马?儿臣自那年得母后赐婚,便十分爱重驸马,如今他伤成那样,儿臣实在是害怕……”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落在暗沉的金砖上。 永初帝眉头微皱,这是哭诉告状来了? 有去年定王借巧劲以马球击伤代王的事情在,这回单是听金城公主的话,永初帝就能推测出始末来。这儿子的本事,他自是清楚不过,只是定王虽性情冷硬,却也能分轻重。平白无故的,众目睽睽之下重伤驸马? 永初帝不甚确信,“你是说,玄素是故意的?” “父皇这是什么话。”金城公主含嗔,“马球场上那么多人看着,父皇尽可召人来问,难道儿臣还会欺瞒父皇?” “可玄素跟驸马也没什么过节,莫不是失手?”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