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双交缠的人影。 下方的女子长了一张同我一样的脸,细细喘息。 上方的男子披散了一头漆黑的长发,柔声唤:“玄女,玄女。” 我心口冰凉,支撑不住,穿堂风一吹,落下来化成人形。所幸还站得稳,没失了昆仑虚的风度。 离镜同玄女齐齐转过头来,那一番慌乱着实不足为外人道。 我尚且记得自己极镇定地走过去,扇了一回离镜,又去扇玄女。手却被离镜握住。玄女裹了被子缩在他怀中。离镜脸色乍青乍白。 我同他僵持了半盏茶工夫,他终于松开手来,涩然道:“阿音,我对不起你,我终究不是个断袖。” 我怒极反笑:“这倒是个很中用的借口,是不是断袖都是你说了算,甚好,甚好。如今你却打算将我怎么办?” 他沉默半晌,道:“先时是我荒唐。” 玄女半面泪痕,潸然道:“司音上仙,你便成全我们吧,我与离镜情投意合,你两个均是男子,终究……终究不是正经。” 我敛回神,冷冷笑道:“那什么才是个正经,始乱终弃却是个正经?勾引别人的相好,破坏别人的姻缘却是个正经?” 她煞白了一张脸,再没言语。 我心力交瘁,散散挥一回袖,将他们放走。与离镜,便彻底完了。 那时着实年少,处理事情很不稳健。平白同他们辩了半日道理,浪费许多口水。不懂得快刀斩乱麻,一刀宰了他两个,让自己宽心是正经。 我初尝情爱,便遭此大变,自然伤情得很。一想到为离镜和玄女穿针引线搭鹊桥那笨蛋还是我自己,更是伤情。一则是失恋的伤情,一则是做冤大头的伤情。 同离镜相处的种种,连带他送我的一干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全成了折磨我的心病。我辗转反侧,将它们烧个干净,却是难以纾解。饮酒消愁比烧东西要中用些,于是在昆仑虚的酒窖里大醉了三日。 醒来时,正靠在师父怀中。 墨渊背靠一只大酒缸坐着,右手握一只酒葫芦,左手腾出来揽住我。 见我醒来,皱了皱眉,轻声道:“喝这么多酒,要哭出来才好,郁结进肺腑,就可惜我这些好酒了。” 我终于抱着他的腿哭出来。哭完了,仰头问他:“师父,你终于出关了,伤好了吗?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他看我一眼,浅浅笑道:“尚好,不需要你将自己炖了给我做补汤。” 我同离镜那一段,实打实要算作地下的私情。 众位师兄皆以为我爱的是玄女,因玄女被离镜拐了,才生出许多愁思,恁般苦情。这委实是笔烂账。 只有墨渊看得分明,揉了我的头发淡淡道:“那离镜一双眼睛生得甚明亮,可惜眼光却不佳。” 墨渊出关后,接到了冬神玄冥的帖子。 玄冥上神深居北荒,独辖天北一万二千里的地界。此番要开个法会,特派了使者守在昆仑虚,延请墨渊前去登坛讲道。 因墨渊乃是创世父神的嫡子,地位尊崇,四海八荒的上神们开法道会,皆免不了将他请上一请。 墨渊拿着帖子虚虚一瞟,道:“讲经布道着实没趣,玄冥住的那座山还可以攀爬攀爬,小十七,你也收拾收拾与我同去。” 我便乐颠乐颠地回房打包裹。 大师兄跟着一道,在门口提点我:“以往师父从不轻易接这种乏味帖子,此番定是看你寡欢,才要带你去散一散心。十七,师兄知道你心里苦,然师父整日诸事缠身,百忙里还要抽空来着紧于你,未免劳累。你也这般大了,自然要学着如何让师父不操心,这才是做弟子的孝道。” 我讷讷地点一回头。 北荒七七四十九日,我大多时候很逍遥。 没墨渊讲经时,便溜了漫山遍野晃荡。轮到墨渊上莲台,便混迹在与会的神仙堆里嗑瓜子打瞌睡。 墨渊素来以为法道无趣,论起来却很滔滔不绝。是以许多神仙都来同他论法。诸如轮回寂灭、人心难测之类,墨渊每每大胜。令人唏嘘。 如此,我几乎将离镜之事抛于脑后。只是到夜深人静时,免不了梦魇一两回。 玄冥上神的法道会做得很圆满。 法道会结束。墨渊领我在北荒又逗留三日,才拾掇拾掇回昆仑虚。 方回昆仑虚,便听说鬼族二王子娶妻的消息。婚礼大肆操办,鬼族连贺了九日。 大紫明宫与昆仑虚早已交恶,自是不能送上帖子。只大嫂来信说,她娘亲甚满意这桩婚事,玄女亏我照顾了。 我白浅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离镜纵然负了我,左右不过一趟儿女私情,千千万万年过后,自当有释然的一天,相逢一盏淡酒,同饮一杯也是不难。只是,莫出后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