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族里办的颇为豪气的婚事,蜜娘得到的大概就是红糖和一百个大钱了,这些是她得的,当然也不会给祖父母了。 一大早醒来,定二奶奶冲红糖水喝一大碗,她本来准备留给蜜娘自个儿平日甜嘴的,但这孩子说听外人说喝了补身体以后生小弟弟,定二奶奶也颇有意动。 她身子骨常年气血两亏,但是没钱买药喝,当然,即便有钱也会被偷摸去,大伯一家乖觉,早在城里做买卖,把家人都接了去,在外吃香喝辣都没人管,偏生他们母女没办法,她还没个儿子,腰杆子更是挺不直。 更何况,丈夫明年院试,若是过了,就是秀才老爷了。 想到这里,她又冲了一碗红枣水,一饮而尽。 就这样一包红糖和红枣吃完,定二奶奶的气色也好多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惨白着的一张脸了,对自个儿一向苛刻的她在纺布后,也跟自己买了一罐子红枣红糖放家中。 家里阮老爷和老太太时常不见人影,定二奶奶以前还要去老太太跟前晨昏定省,受婆母磋磨,现在因为蜜儿姑姑阮屏儿的婚事未定,族里的人都开始说闲话了,再有这老太太一喊定二奶奶去,蜜娘就要寻娘,闹了好几回,又兼年节下父亲阮嘉定托人带信说他年底就回来,老太太明面上打鸡撵狗骂了几回,倒还不敢太过分。 “蜜娘,你是不是故意在寻娘亲回来?”定二奶奶刚开始也以为是女儿离不开她,但是经过蜜娘闹了这么几次,她也回过神来了。 蜜娘本想装天真小孩子了,现在却是在娘亲面前,她不装了,只点点头:“我知道祖母折腾您。” 这娘亲是天底下最了解自己儿女的人,尤其是定二奶奶这样本就非常细心的人,她几乎和蜜娘是朝夕相处。 她被婆母磋磨也算是常有的事情,定二奶奶并不以为意,反正等相公有了秀才功名,她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没想到女儿居然会心疼自己了。 “蜜娘,你长大了,会心疼娘亲了。”定二奶奶很是感动。 “那娘亲还怪不怪我呢?” “不怪了。” 定二奶奶和蔼的看着蜜娘,有些出神的道:“做娘的,怎么样都不会怪儿女的,也不会嫌弃儿女的。” “娘亲,您说什么呢?” “哦哦,没什么。” 江陵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定二奶奶就为蜜娘戴上一顶帽子,还系好带子,一再强调:“不许摘下哈,要是冻了,可得吃苦汁子。” “嘻嘻,我才不怕呢。”蜜娘要去隔壁找同族的姐妹玩儿去,急着要出门。 人变小了,心好像变得也跟小孩儿似的, 定二奶奶笑着刮了刮鼻子:“别太贪玩儿了,今年族里发了鱼糕,午膳错过了,可就没了。” “知晓啦。”蜜娘跑去隔壁打了一场雪仗,肚子饿的不行,赶紧回家吃饭。 但是走到门口,见一年轻男子背后背着书匣,正在她家后门处,蜜娘上前打量一二,觉得有些熟悉。 “叔叔你找谁?”蜜娘看着他。 那年轻男子却是一愕,“我的胖闺女啊,你连爹爹都不认得了。” 第7章 、余姨太 蜜娘还从未见过定二奶奶这般高兴过,她那种喜意简直都溢出来了,整个人仿佛枯木逢春,容光焕发起来,轻飘飘的,不似以往即便笑中都带着几分苦涩,觉得笑都笑的不痛快。 一把小梳子把刘海梳了又梳,定二奶奶嘴上还打趣蜜娘:“你说说你,连你爹爹都不认得了,你爹可时常记挂你。等会儿,你爹从你祖母房里出来,可不能那样了啊。要记得喊爹爹,不能喊什么叔叔。” “知道了。”蜜娘也没想到她想象中的爹和现在看到的爹爹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印象中,阮嘉定是个很落拓的中年人,胡须很长,也不怎么打理,尤其是娘亲死后,日子过的越发不好。还借钱去赴乡试,到底没有中,回乡后,因擅长治水被河道总督赏识。 那日,蜜娘还记得阮嘉定很高兴,还特地回家告诉自己,让她在家听话,给了她二钱银子做花销。也就是这个时候,余家找上门来,那时蜜娘还小,只听见余姨太嘀嘀咕咕的跟爹说了很久,后来没过两个月,爹就被人砍死。 一直到蜜娘在妃位上,曾经派人悄悄去查过,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凶手当年误杀,误以为阮嘉定是余大忠,故而才杀害,但杀阮嘉定的人早已伏法,蜜娘也是无可奈何。 但每每想起父亲下葬时,尸身都残破不堪甚至因为没钱连棺材都没有置办一幅,草草下葬,蜜娘心中就燃起一把无名之后。 再想起今日所见的阮嘉定,非常年轻,且英气勃勃,看不出任何家道中落的迹象,反而精气神很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