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迄今为止最叫他毛骨悚然的域,当然,毛骨悚然不是域给他的感觉,而是身侧这少年—— 初进那个域时,一切很寻常。 没有鬼,没有怪,没有一切不寻常的东西。 有修仙者,有凡人。 凡人生活,修仙者修仙,人人各安其道。 域里的修仙者是真的有术法,而进域的却没有,两厢对上可想而知;再者,有修仙者的域,那域主必定是个大能。 于是,为了避免因为域主的注意,他们借住在了一个凡人老伯家里,那老伯性子慈和,因儿女都住去了镇子,只偶尔回来看看,过得寂寞,沈朝云一来,便将他当成了子侄看待。 平日里自己不舍得吃的,都省下来给他吃,连每日里母鸡下的蛋,都要打成蛋花给沈朝云,听说沈朝云无父母在身边,还要替他张罗婚事… 老龙记得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老伯在被发现是域主后,一点反抗都没有地被沈朝云一剑刺穿,反倒慈霭地看着他,道:“阿云,我给你打的蛋花还在桌上,别忘了吃,啊?” 域主不都是坏人。 有时只是被困在一个地方不得解脱的执念。 老龙当时眼眶都红了,可他还记得,沈朝云毫不犹豫拔剑的眼神——热血溅在他脸上,却染不进那双冰魄般的眼睛,美则美矣,毫无温度。 那是老龙第一次摸到沈朝云的本质——只是相处久了,他难免总会忘记,把这人当个正常的人族少年看。 老龙叹了口气: 罢了,妖不妖的,关龙屁事。 睡觉! 沈朝云转过头去。 *** 扶璃醒来时,发现她在自己房间。 身上溢出一堆绿色黏液,浑身又臭又脏,蓼兰师姐给她的黄裙子也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她赶忙跑到大木桶边,也不等放满水,就跳了进去,等彻底洗干净,水都换了三回。 只是衣服… 扶璃目光拂过茶几,发现那叠着一件白色法袍,和无极宗的门派服一样,只是摆上绣的是一朵小云。 宿主绣的,好像是一个阴阳鱼图? 只是绣线要更亮一些,嵌在法袍上带了点微光,这个就黯淡许多。 小兜、素裤、中单,加上法袍,还是一套,扶璃猜测,大约是蓼兰师姐将昨天挑剩下的那件又拿来了。 应当是沈朝云安排的吧? 扶璃看了会,还是照上回的顺序穿好,穿好后照了照镜子,发现胸口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皮肤之前因伤看着苍白,此时白还是白,气色却十分之好,整个人如玉通透,如瓷光洁,眼睛也亮,她微微一笑,只觉得自己更好看啦。 扶璃很高兴。 看来修炼能变好看是真的。 至于其他的…耳朵变好了一些,她能听到更远一点的声音,甲板上有人在跑来跑去,水榭那鱼儿吐着泡泡,蓼兰师姐难得高声喊:“谁去叫一叫小师妹?一会就到宗门门口了。” 要到了? 扶璃开门出去,蓼兰师姐正跑来跑去,见她却是一愣,下一秒道:“又不好好梳头。” 扶璃笑嘻嘻地,蓼兰见此,拉了她去旁边梳发,见她头发还湿漉漉的,不免责备两句,但一对上那双脉脉的眼睛,又不忍心了。 只私心里觉得小师妹比昨日似乎又好看了些,身上还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缥缈如云雾一般,好像一碰便要消失。 她这般模样,蓼兰脑子里凭空浮现出一句话来:美人命运常多舛。 “你……” 扶璃眨了眨眼睛,想等蓼兰师姐怎么说,等半天没等来,蓼兰师姐摆摆手,“罢了,要下船了,”她替她整理了下鬓间发饰,“走了,小师妹。” 扶璃跟着蓼兰出了船舱,等走到甲板,才发现船已经停下了。 旁边就是一个广场。 广场上仙雾缭绕,浮云滚滚,白玉为砖,其上玄奥符纹隐隐,看一眼都能让人感觉心悸。而那广场之上,还停着许多艘与他们所乘之船外形相似的宝船,华光隐隐,许多身着无极宗流云袍的修士踏着法宝自船上落下,朝这边一颔首,又匆匆领着一行人消失在广场之上。 旁边一连串“哇”,扶璃转头,才发现那是与她一同入门的两人。 似是注意到她视线,那两人也向她看来,恍惚了会,才道:“师姐。” 扶璃这才知道,因着这身法袍,她被认作师姐了。 “那是扶璃,”蓼兰纠正他们,“与你们一同入门的。” “可她…” “有些原因。” 扶璃笑盈盈的。 那两人看了她一眼,似自觉与她有距离,离开了些。 扶璃也没不高兴,她在找宿主,桅杆处空空荡荡,宿主又不见了。 蓼兰注意到她目光,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站稳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