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脚步一顿,险些晕倒过去。香雪和桃年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连日来的劳累让她看起来格外苍白,隽丽的眉眼间有着化不开的忧虑。 谢意抬手示意:“我没事,这个关口晚晚一个人出门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去套辆马车,我去外面找她。” 管家知道她一向说一不二,踟蹰片刻还是应了下来。谢意在后头走,一边走一边交代府内的事项,末了忽然想起什么:“七禅在何处?” “他今日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 “怎么了?” “听说江溪先生病了,他心中挂念,去家里探望。” 谢意顿了一下,才问:“准备礼品了吗?” 香雪叹了声气:“小姐,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管他了,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你已经多日没有合眼,要不让奴婢出去寻找二小姐,你就在家歇息吧。” 谢意摆摆手,示意自己无恙。 管家套好了马车,她同香雪坐了上去,又叮嘱桃年留在府内,一有消息就派人去通知他们。 管家出动了家里大半的仆役,让他们一起去找二小姐。这事还不便张扬,否则传出去对谢晚名声不利,管家好生给他们敲了敲警钟,一帮仆役才作寻常打扮混进街市当中。 京都繁华,这么个找法无疑大海捞针,谢意的马车在城中铺面转了一圈,仍不得谢晚消息,眼见午后昏黄,天色渐沉,她心中焦急万分,思量半晌让车夫调转马头,前往梁家。 梁太尉家的公子要找人,京兆尹府必倾巢而出,很快得来谢晚的消息,在浣纱河畔的红子坊间。 红子坊是烟花之地,说得好听点,脍炙人口的曲江诗赋都在此发迹,说得难听点,青楼妓院,名伶绝代,再绝妙的诗赋,再清白的姑娘,从这里走一遭也就不剩什么了,剩下的只有看客的热闹。 谢意心中一沉,自知今日之事,恐怕有人故意做局。 车到红子坊街头,京兆尹府负责此事的曹参军面露难色,梁嘉善会意,安抚她道:“你不要着急,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可好?” 谢意摇摇头:“我与你同去。” 曹参军急忙道:“这、这里到底是眠花宿柳的地方,小姐乃世家出身,恐怕不宜出入。” 闻讯赶来的谢家老族长也在旁痛心疾首:“好端端的女孩家怎、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二小姐是癔症了吗?大小姐也要跟着一起胡闹?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谢公虽遭罹难,由你接掌太傅府,全权主持家业,但事关全族声誉,我乃一族族长绝对有权干预,你这般作为,可有想过谢家其他的女子?那些已经出嫁的在夫家要遭受怎样的白眼?那些尚未出阁的以后还怎么找夫家?谢意,你莫要因私忘义!” 谢意就站在红子坊的交界处,单薄的身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香雪似要来扶她,被她拒绝,梁嘉善要在后面保护她,也被她抬手挡过。 她上前一步,定了定身子,扬声说道:“今日在此,就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从此刻起,太傅府谢融一支,自请从云中谢家族谱除名。从今往后我之谢氏,非彼谢氏,我之荣辱,与其无关。” “你!”老族长气得连连颤手,一口气险些没提的上来,“你这大逆不道的女子!” 谢意微微扬唇:“老族长,谢意的逆和道,你还没有见识过。既如此,今日革出族谱,也算恩义两全,从此互不相欠。” 说完,她颔首示意曹参军,“我妹妹天性纯良,从未到过此地,想必今日是中了别人的奸计,烦请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参军一听这个意思是要把事情往大了闹,顿觉头疼。原本按捺着行事,谁也不知道在找谁,回头随便安个名头上去,他既方便交差,又对她姐妹有利,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偏要反其道而行? 梁嘉善却懂了她的意思。 再怎么遮掩也就图个表面心安,世家的圈子多的是虚伪做作,你要让他们趋炎附势,做小伏低,配合你演一场□□无缝的戏,他们绝对演得比你还真,可你要让他们真心相待,却是天方夜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之事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可能完全销声匿迹,与其让人背后编排,倒不如堂堂正正把话说个明白。 她不在意谢家的声誉,她在意的只是妹妹。 梁嘉善凝眸望向她,碧水青衣,人淡如菊,她之风采,远不可及。 他莞尔一笑,又隐约察觉她今日之举,并不简单。一个失去父亲庇佑的世家女子,被族长逼得当众低头,他们眼睁睁看着尚且如此,背地里还不知被怎么欺负?首先从同理心上,她就已经赢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