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的金雁池早在两个月前就围了起来,搭建皇帝的观赛台,以及各王公贵藩的五彩看棚,此外今年萧谡还让大鸿胪将草原的诸王以及西域诸国的使臣都请了来,以至于三品以下的官员在金雁池边根本找不到地儿搭棚子了。 九卿之一蒋太仆一家自然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肖夫人正与何敬说着话,冯华在旁边带着五哥儿看池上在龙船尾的高杆上的杂耍艺人空中翻筋斗,小孩子见着这些热闹最是好奇,看得眼睛都不眨的。 冯华见五哥儿高兴脸上也难得的带上了一丝笑容。 一时有锣鼓声响,这是御驾到了,冯华将五哥儿交给旁边的傅母抱着,跟着肖夫人朝皇帝的看台行礼。 原本闹哄哄的金雁池在这一瞬间顿时陷入了安静之中,直到太熙帝落座,众人才直起身,池边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我眼睛有些不中用了,你们看看,皇上身边坐着的是不是贤妃娘娘?”肖夫人朝何敬道。 何敬和冯华闻言都伸长了脖子朝帝台看过去,虽然远远地看不清脸,但看来娇小的身姿就知道绝对不是皇后娘娘冯蓁。因为冯蓁虽然窈窕纤瘦,却十分高挑,比寻常女子都要高出大半个头。 “君姑,是贤妃娘娘呢。呀,连淑妃娘娘都坐在另一边儿的,离皇上可远着呢。”柳氏因为娘家没落如今为求自保对肖夫人可说是言听计从,各种投其所好。 “这样的日子,皇后娘娘都没来么?”肖夫人道,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柳氏凑上前道:“上回谢家的十三哥儿满月,我听见刘夫人私下在跟平阳长公主说废后的事儿。”刘夫人就是安平伯夫人,这安平伯是顺太后的哥哥,萧谡继位后给他晋封的。 肖夫人惊讶地看向柳氏,“你怕不是听错了吧,这大婚才多久啊?” 柳氏低声道:“我也是这样想呢,怕不是听错了。” 是不是听错了已经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废后”这两个已经进了大家的耳朵,众人的心里。每个听见的人吃惊的都不是“废后”,而只是惊讶于冯蓁这皇后才当了没几天。 肖夫人扫了一眼冯华,然后瞪向柳氏道:“以后道听途说的事儿,就别拿出来讲了。” 柳氏也看了一眼冯华,然后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 若真是废后了,冯华这不能再生蛋的母鸡,日子怕也是到头了。 柳氏算是眼看着冯氏双姝名动上京,像是最灿烂的烟火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睛,可转眼就要凋落了,真是让人唏嘘呢,柳氏啧啧。 冯华没留意柳氏的眼神,不过即便看到了她也不在乎,她只是眼睛愣愣地看着帝台,思绪却飘回了西京。 西京那些年,年年她都带着冯蓁去看划龙舟的,就像现在带着五哥儿看龙舟赛一样。小孩子就喜欢这种新奇热闹的,冯蓁也不例外。 冯华还记得第一次带冯蓁看龙舟的时候,她才五、六岁,那天她一个劲儿的拍手,一直“哇塞,哇塞”地叫着。结果就是眨眼的功夫,回头就不见了冯蓁,吓得冯华当时就哭了,那时候她也才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呢。 后来才发现冯蓁仗着身子娇小,穿过人群跑到河岸边去了,可吓得人够呛。不过打那之后,她们每年都去西河边看赛龙舟的。 冯华的眼睛有些发酸,想起往日的欢笑,再对比今日的境地,如何能不心酸。难怪小时候,冯蓁就讨厌嫁人,也讨厌自己嫁人。每次一提起上京的亲事,她就撇嘴。 冯华想起那时候她还跟冯蓁开玩笑呢,说“这么不喜欢嫁人?那若是给你做皇后呢?” 冯蓁夸张地皱了皱脸,“那我更不嫁人了。后宫那是什么地儿啊,就是个关鸟的笼子,要在巴掌大的地方圈禁一辈子,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做皇后呢,做太后我都不稀罕。”冯华知道,自己这妹妹一向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的。 长公主在世时也时常说,就冯蓁那脑子和那嘴巴,最好还是低嫁,有娘家护着兴许还能平安一辈子,否则…… 如今看来,还真是一语成谶啊。 “阿母。”五哥儿在冯华的脚边拉了拉她的裙子,也打断了西京的岁月。 冯华矮下身子将五哥儿抱起来,嘴唇贴着他的鬓角低到几近无声地道:“五哥儿,阿母就只有你了。” 端午节的热闹之后,“废后”两个字就好像隐隐地挂在了所有人的嘴边,每个人看到冯华眼神都带着怜悯、可惜,转头窃窃私语,一见她走过来,又都纷纷闪开了,仿佛她身上带着天花似的。 冯华扯了扯唇角,是了,废后是个什么下场,她娘家又是什么下场,大家心里都清楚。城阳长公主不在了,谁也护不住冯蓁,也护不住冯华了。 原本冯华这个出嫁女不一定会被废后连累的,可谁让她不能生了呢,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