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借此巧妙地避开了草原的一场内乱消耗,若这还可说这是天降时运,那把被围困的丹城的最后补给送回老巢救急,便足见其谋略远见。 斯木里,不会是传闻中永远被哈斯乌拉骑在头上的草包。 哈斯乌拉势强,示敌以弱未必只是中原人才懂的道理。 和聪明人打交道,装傻充愣未必能瞒得过野兽的眼睛,强者眼中除了臣服,还有一种更难得的东西,叫“惺惺相惜”。 林诗懿看着身边松懈看守的二人便明白,她方才一番直击要害,大抵已经得了斯木里两分的青眼和信赖。 但这远远不够。 她能分析人心,判断局势,却不懂得沙场用兵。 斯木里染病的事齐钺与北境军应是一无所知,她得尽快把消息传出去。 她知道丹城有北境大营的探子,她此次离开北境大营保不准齐钺还派了人跟着,但是目下全都用不上。 没有人能进丹城太守府,她亦是出不去。 算算时日,荆望重返北境言之过早,她不能只在太守府邸静候接应。 那她身边唯一可用的人,便只剩下一个裴朗。 她跟斯木里要求回到破院里,是一个大夫要照顾病患不假,但也是要争取空隙再探探裴朗的底细。 待她回到破屋,正看见裴朗又是急得满屋踱步。 她不露声色地绕开裴朗,施施然走到裴朔身边,照旧阖眸搭脉。 裴朗急急地上前问道:“如何?” 林诗懿还是不紧不慢地搭着脉,又过了好半晌才把手抬开,幽幽地问了句:“哪一个?” 见裴朗好像听不懂似的瞪着自己,她又接着道:“你弟弟三日内必醒,醒来便可以继续服食解毒的汤药;他毒性不深,性命无虞。” “你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的。”裴朗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我说的是……” 裴朗的话只说了一半,倒是林诗懿轻描淡写地补了句:“斯木里?” 似乎是被林诗懿的直白惊着了,裴朗愣了愣神儿。 “你为何如此关心他?” 林诗懿再抬头瞧向裴朗的时候目光已是狡黠尖锐。 “你说你在马棚,我瞧着你那玉的成色也普通,想着你大抵是丹城陷落时被抓来做壮丁的丹城百姓,直到我把了裴朔的脉;孱弱如斯,就是抓壮丁也轮不上他。还有这毒是从哪招惹来的,你知道吗?这样的好东西可轮不上一个看马棚的。” “而且裴朗——”林诗懿微抿唇角,无论如何粗陋的衣衫,超然的气质还是有些令人不敢直视,“你现在对斯木里的关心快要超过你的亲弟弟了。” 裴朗闻言默了良久,“你相信我,我不是个坏人。” “我只是个大夫。”林诗懿轻颦浅笑,“要我相信你做什么?” “裴朔不是我的亲弟弟,你也不仅仅是个大夫……”裴朗看向草席上昏睡的少年,“但我现在,真的只是个看马棚的。” 北境动荡不宁,朝堂亦是争论不休;隗文帝高位之上轻飘飘的一句话,镇得住大殿的喧嚣,却压不下各方势力暗地里的鬼胎。 大殿之上,各方势力的眼睛齐聚秦韫谦的身上。 “回皇上——”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谦卑地上前行礼,“胜败乃兵家常事,臣以为现下与其争论定北候的过失与袭营带来的恶果,不如先想招把北境大营粮草的亏空补上,稳住前线浴血将士的人心才是重中之重。” “左谏议大夫上嘴皮碰碰下嘴皮,说得倒是轻巧!”户部侍郎白眼翻过了头顶,两手一摊,“银子呢?哪里来?” “钱侍郎莫不是忘了——”兵部侍郎拂袖背手,“这定北候,可是我们秦大人的好妹婿!” “皇上……”户部尚书上前一步,“这一次江南水利的视察是太子亲往的,翻修河堤的银子还未报上来,户部那点存银都不知够不够用……这……” 隗文帝当年与诸兄弟夺嫡上位,情状惨烈;是以他身居高位以来一直敏感多疑,迟迟未立储君。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