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达地想着,这样他就可以无牵无碍地去寻他的梅香姐姐。 他找了好多好多年才知道,梅香只是《墙头马上》里一个丫鬟的名字。除了那个多年后在战场上碎成小块的捏面人,他与他在黑夜里的那束光,再无关联。 林诗懿慢慢长成,十五岁及笄,前世付妈妈曾说过—— “小姐及笄之年便是这隗都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这些年来,多少世家小姐一茬茬儿地长成,也终没人能把您比下去。” 相门嫡女每每出巡,隗都城内万人空巷,为得是样貌,也是才情。 多少隗都城的公子哥儿之间流传着,相府后院偶尔飘出一只断了线风筝,上面有相门嫡女蝇头小楷提诗一首,诗情才气不输殿试上的举人。 此后隗都城的文玩店里,相传是相府里飘出风筝总能标得百两金。 少年齐钺外表虽是隐忍自持,老成持重的样子,但少年郎终归是少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他遥遥看着提亲的人踏破了林府的门槛,终是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是自己不配。 直到那纸赐婚的圣旨砸到他的头顶上,他虽然知道隗都城里的人全都酸着牙根说他齐家祖坟冒青烟,但心里终究还是欢喜的。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齐钺?”林诗懿的眼神苍凉含霜,“你口口声声说着倾心,那你可曾给过我半分信任?” “我有!我真的有……”齐钺的语气近乎哀求,“就算再也收不到你的只言片语,我还是一封封的书信写给你,我求你跟我解释,哪怕只是半个字,只要你说没有,我都愿意信……” 那三年,北境战事稍平,齐钺虽然没有送雪信回到隗都,但到底以军营不宿女客为由,将人送出了北境大营,送到了已经收复的北境后方的小城。 之后他也有过如这一世一般回隗都述职的机会,可是他拒绝了。 因为他不敢。 因为他收不到林诗懿半个字的回音。 隗都城内谁不知道谦谦君子秦韫谦与林诗懿是一对从小长大的竹马青梅。 他终是怕他黄粱美梦一场初醒,还是不配。 “所以——”林诗懿已经恢复平静,“你还是不信。” “我想要信,可是我那时不知道为什么你连半个字都不愿给我……”齐钺的手在被褥里死死地捏住贴在胸口的那只锦囊,“直到北境的战事结束,我退可退,要带上雪信回隗都的时候……” “我看到他她怀里掉出来的那个捏面人。” 那面人,与齐钺锦囊里的碎块,原是一对。 梅香是戏文里的丫鬟,而雪信正好也是丫鬟出身…… 当初林诗懿不会预料到,自己随口的一个近乎玩笑的称呼,竟会让他二人两世深情几乎沦为陌路。 “那日我替你裹伤,你满脸都是泥水和眼泪,我没有认出你。”林诗懿不甘道:“可我当时一身都干干净净的!你就算认不出我是当年迷途的孩子,也该知道我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如何认得出,懿儿。”齐钺一声苦笑,“你可还记得我是从哪里把你拉出来的?你跌在泥坑里,满脸都是泥。” “何况——”齐钺接着道:“我怎么敢想堂堂相门嫡出的独女,一失踪便引得皇帝亲率的神策营全城出动的身份,会在雨夜里亲手为一个来路不明、肮脏如街边乞儿的孩子裹伤;甚至还揉了揉我沾满雨水的发顶。” “不过也是我傻。”齐钺神情突然转变,笑得有些痴痴傻傻的,“你那时候就那么好看了,我小小的年纪便看傻了眼,我是该早些想到的。” “那也不该是雪信。”林诗懿愤恨道。 “可是雪信笃定,那个捏面人是她的……”齐钺痛苦地蹙眉,眉间净是悔恨,“是我……把她错认成了你……” “于是,你便要为了你的恩人与我和离?”林诗懿苦笑一声,觉得两世尽皆荒唐,“这便是你刚才与我述说的满纸深情?” “雪信救过我一次,我没想到居然还救过我另一次,我想过要如何报答她,却没有办法对她动情……” 齐钺抬眸望着林诗懿。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