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道,“王爷稍安,既然皇后亲送使臣,可见钱玄必不辱命,已把人送到,得了皇后欢心。此计已成,废后,是迟早的事……至于皇上,离宫外出,行踪不定,也不是第一回 了。皇上的性子,王爷最是明白的。” 哑老意味深长地笑,带了劝抚之意。 “他行事放任,身为人君,太不成体统!”诚王冷哼。 “皇上这放旷不羁的性情,不恰似王爷当年?”哑老仍是陪笑。 诚王脸上神色似喜又恨地变幻着,哑声道,“皇帝,只怕并不愿意像我。” 哑老垂了手,不敢回应这句。 诚王出神地望定宫灯摇曳的光,冷冷道,“殷川,殷川……那妖女,也是有些能耐的。皇帝只怕至今还未忘情,留那妖女,终是大患。” 哑老点头,一手向下划去,做了个杀势。 诚王仰头,双眼微微阖上,“若不让皇帝死了对华昀凰的心,就算除去她,还有她的儿子。她若一死,以皇帝的性子,必然要立衡儿为太子……衡儿,可惜了这孩子,冰雪聪明,奈何是南朝妖妇所出。日后我大齐的皇帝,再不可受半点血缘出身的委屈!” 哑老心中了然。 这委屈,是当今皇帝多年隐忍的委屈,也是王爷一生耿耿的委屈。 “殷川异动,不可不防。”诚王目光森然,“尘心堂里的人,留得也够久了。” 哑老一惊。 南朝第一能臣,才名冠绝一时,尔后逃入北齐的少相沈觉。 已在尘心堂里幽禁两年了。 名满天下的沈家,世代簪缨,门生遍及朝野。 而今,叛秦入齐的沈觉,仍是帝后之间,两国之间,微妙的隐结。 “此人关系重大,皇上才把他放在尘心堂那样的地方。”哑老匆匆比划手语道,若是此时下手,只怕……” “怕皇帝为了妖女的一个奴才,与我翻脸?”诚王冷笑。 “老奴猜想,皇上留着他,日后或有大用。” “沈觉只认旧主,若不能为我所用,便是与我为敌!”诚王半张脸上的伤痕因杀机陡现而狰狞,“华昀凰若兴风作浪,尘心堂里,必不会安生。既然皇帝心软,本王就替他除去这后患。” 哑老双手凝在胸前,不下不上,欲言又止。 诚王悠悠道,“本王要杀一个人,皇帝又能如何?” 哑老抬起头来,双手缓慢沉重地比划道,“殷川情势还未可知,为一时风吹草动而行险着,老奴以为,不值。” 诚王侧目看哑老,毁损的半张脸上皮肉牵动,似笑非笑,“为了皇帝好,没什么不值。” 哑老只得垂下了手,满目无奈。 没有人比哑老更懂诚王的苦心。 皇上与王爷之间,心照不宣的微妙维系,既是权势的平衡,更是那一份秘而不宣,不可言说的亲恩。 这份血浓于水,曾瓦解了兵戈相见的皇位之争。 然而华昀凰,这个南朝来的女子,却以中宫之尊,站在皇帝身旁,从一踏入宫门,便野心勃勃,与王爷水火不容。 两年前,沈觉入齐,被皇帝敬为上宾。 诚王一手布下妙局,利用沈觉,戳穿皇上苦心隐瞒的秘密,泄露了皇帝在南秦宫变之际的所作所为,终于令帝后反目。 华昀凰仗剑闯殿,惊了御前血光,又犯宫禁,携小皇子出走——皇帝震怒,将她远放殷川,形同打入冷宫。 皇上恨极之下,竟也按捺得住杀心,只将沈觉软禁在尘心堂,仍凭王爷如何逼谏,也不动沈觉性命。 王爷深恨皇帝不争,对妖女心存回头之念,才不杀沈觉。 然而在哑老眼里,看着皇帝从一个出身卑微,栖身他人檐下朝不保夕的亲王,一步步走到今日,登临九五之尊。 即便恨绝了沈觉,仍留之不杀,这份气度下,藏的是,早晚要吞并南朝的雄心远谋。绝非只对华昀凰一人的儿女情长。王爷或许只是不肯相信,如今的皇帝,羽翼丰足,锐志待发,隐隐已有一代雄主的气象。 昔日少年,今非昔比。 “皇帝毕竟是皇帝。” 哑老望定了诚王,沉缓比划的双手,因诚王骤然爆发的笑声而凝在半空。 诚王大笑,“不错,他是皇帝,是天子,是无君无父的孤家寡人!” 与宫城一巷之隔的尘心堂,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地。 前后曾有两个人,被囚禁在此。 多年前,先皇的胞弟犯下大错,触怒龙颜,被摘去王爵,形同囚犯地拘禁在尘心堂里。那个囚犯,便是今日的诚王。 如今这扇守卫森严的门后,幽禁着从南秦流亡而来的一代名士,少相沈觉。 毗邻宫城,寻常人自然不能踏入这左右。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