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不堪了,连身边老仆也看不准了……”于廷甫连连咳嗽,因这个打击,显出沮丧失望之极。从玑与姜璟连连劝慰,他终究又叹口气,摆了摆手,疲倦地闭上眼,示意两人都退下,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两人只得退出去了,转眼间空荡荡的房中,只剩于廷甫自己的喘声。 他半响不动不语,将双眼缓缓睁开一线,眼角有了些许湿润。 昨夜于贞临去前,跪在踏板前给自己洗脚,洗完又捧在心口仔细地揉,推穴过血,以后再没有这么贴心的人了……一主一仆,洗脚洗了许久,从未那样久,自是心中知道,那是最后一次了。 他出身寒贱,原不姓于,进了于家为仆,得主人赏识,才有了这个姓。名中这个贞字,还是于廷甫亲自给他取的。于廷甫唇角含糊喃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语句,因是说给那个已在黄泉路上的于贞听的——“你到底不愧这个名。” 妖后之名,早有耳闻,倒看她有什么手段为难自己。 冯昭媛跪下之时,毫无怯意的直视了凤座上的皇后一眼,未能看清皇后的容貌,只见到皇后慵然支颐,斜倚在软靠上,垂落的广袖后露出侧脸的一线。 那手腕与侧脸,柔且夭秾。 这一眼令生为北朝佳人的冯昭媛心生厌恶,看不惯南朝妇人这般夭夭袅袅的模样。今日被传召,早在冯氏意料之中。一则,她是皇上的宠妃,中宫归来,必不会给她好颜色;再则,大皇子被皇后带走,原先灵岫宫上上下下的人连乳母申氏在内一夜之间都下了狱,罪名听闻与巫蛊有关,六宫变色,人人自危。冯氏骤闻之下也悚然,自己与灵岫宫常有往来,这祸事是怎样也躲不过了,清算下来迟早要查到自己头上。然而她并不畏惧,就算申氏真的牵涉进了巫蛊案,自己也是清清白白,毫无瓜葛的。 与灵岫宫的往来,一向只是对大皇子嘘寒问暖而已。冯氏深知皇上心疼这个孩子,对大皇子悉心关怀,必能博得皇上的好感。事实也如此,自己之所以能得皇上宠爱,大半是因为皇上几次到灵岫宫看大皇子,都“巧”见自己给大皇子送去些孩童喜爱的点心。大皇子在宫中势微,远不及小皇子那掌上明珠一般的地位,更没有母族倚靠,冯昭媛盘算着慢慢让大皇子对自己熟络亲近起来,便求皇上允自己接大皇子到身边照料。有了大皇子在这里,就拴住了皇上在自己身边。她一直很小心,不与灵岫宫过分热络,怕被皇上看出了用心,反而落空。皇上的性情,看似倜傥不羁,实则峻厉警觉。对于自己的示好,乳母申氏这个老于世故的宫人也甚是识相领情。申氏虽只是个奴婢,却是大皇子身边分量最重的人,也是灵岫宫真正主事的人,非但大皇子半点离不了她,皇上也信任她。这个奴婢可是比许多后宫姬妾更体面。更何况她是从潜邸跟进宫来的人,对皇上的性情喜好所知甚详。冯氏便也曲意笼络,常借探视大皇子,与她亲近叙谈。申氏自然懂得,也常出谋献策,帮着冯氏想法子取悦君心。更每每在皇上来看大皇子时,故意提及昭媛的关怀,令皇上对昭媛更添好感。 如今单凭这些牵连,顶多是被皇上训斥一番,冯昭媛自问清白,稳笃的相信,即便真是巫蛊案,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皇后软榻之侧立着商昭仪,下首低案后跪坐着两名内廷女官,一个执笔记录,一个冷着面孔问询,教她将进宫以来与灵岫宫的交往一一禀清。 冯昭媛口齿伶俐,思绪清晰,对答如流。 女官例行公事的问询之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昭媛伴驾御苑,随侍山寺,而后皇上南巡,遣你回宫,之后你与灵岫宫可有来往?” 冯氏略微迟疑,“有过一次。” 一个清冷如水的声音悠悠传来。 “昭媛为何迟疑?” 是皇后亲口在问自己,冯氏低了些声气,“因是宫禁期间,皇上有旨意,各宫安守本分,妾身知道应闭门不出为宜,所以也只去探望了大皇子一次。” 皇后微带笑意,轻轻的哦了一声。 冯昭媛感觉到皇后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就这么看着,看得她心跳渐渐紧了,寒意涌上来,不妙的阴影在心底一点点扩散开——唯有那一次,她与申氏说过不该说的话,仅仅是那一次。看皇后的反应,显然是已知道了。 那申氏,落在皇后手里,不知都供了什么出来。 冯昭媛横下心想来,也罢,与其被别人攀供,不如自己认了,左右不是死罪,受罚便受罚。她端正叩了个头,“妾身知罪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