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凰的心也在这目光里一寸寸冷了下去。 尚尧身后的承晟,躲藏在父皇身后,再度露出怨毒的目光。这目光令昀凰想起他的母亲骆臻,想起幼时的华瑛,彻骨寒意从后背一寸寸升了上来。 “皇上,你想知道我为何能说出那样的话,是么?”昀凰冷冷一笑,温柔轻抚了衡儿后背,将他交给商妤,拂袖推开近前搀扶的姜璟,忍着越来越清晰撕扯着自己的痛楚,走到承晟跟前,一把捉起他的手,将他掌心展示给尚尧。 指缝和掌心里,青苔泥痕犹在。 昀凰望了尚尧,一字字道,“这般大小的石头,此处本不会有,若不是从树下翻挖来,手上怎会留有泥土青苔?孩童无心玩闹,也会特意去树下挖来能伤人的石头?” 承晟一动不动,仿佛吓呆了。 尚尧注视着他的手,渐渐变了脸色,唇角抿出刀锋般纹路。 承晟猛的一个寒噤,挣脱了单融,发疯般奔向一颗大树,躲在树后,抱树嚎啕大哭,“父王……父王不要杀我!母妃不要杀我……” 三年不曾开口说过话的承晟,竟然颤声哀叫着,喊出了这句话。 这一声哀呼,如刀锋刺在尚尧心上,他攥紧了手,抬步走向承晟。 单融惶急的呼声却凝固了他的脚步。 “皇后!皇后!” 单融扶住了身子软倒的昀凰。 尚尧一惊回头,看见昀凰苍白的脸,她似耗尽了力气,眉目间有隐忍的痛楚。 晟儿的哭叫、阿衡的惊惧、周遭的混乱……什么都顾不得了,尚尧只觉心头一空,箭步上前,将昀凰横抱了起来。 她额上有冷汗,身子蜷缩,手指无助的捉住衣襟。 “太医这就来了,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他强自镇定的安抚她,她缓缓抬眸看他,无力一笑,眼中尽是伤心与疏离。 第二十四章 凤帷内纱帐垂下,隔开了外面的光影,帐顶黑沉沉压下来,金丝织纹上的百鸟丹凤仿佛会动了起来,缓慢旋转着,搅动了天地,直将人带入无形漩涡里。昀凰恍惚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沉,知觉渐渐麻木,神智模糊里,只知有一只手,稳稳地,暖暖地,一直握着她的手。 耳边许多人的声音纷乱,一时清晰一时遥远。 她听见尚尧在疾声问话,听见仲太医苍老的声音传来,带了惶恐的颤抖,“皇后这是,这是……小产之兆。“ 手上一紧,她的手蓦地被攥得生疼。 可是太医在说什么,昀凰茫然转过头,想掀起床帏,却抬不起手。 “皇后体弱血虚,劳神忧思过甚,胎息不固,更受此冲撞……”满头白发的仲太医一声叹息,看惯天家生老病死,唯有重重叩首,“微臣无能,当竭力施为,能否保住皇嗣,唯愿天佑了。” 唯愿天佑。 上天难道不是稍稍施舍给凡人一分欣喜,便迫不及待夺走么。 昀凰凄然笑,听见纱帷外那人,黯哑了声音,一字字道,“仲太医,朕只要皇后安然无恙!” “是,是。“ 仲太医亲手研散丹丸,调好了汤药呈上。 床帏掀处,尚尧亲手端了药盏,让商妤扶起她,自拿了银勺舀起药,喂到她唇边。昀凰望了盏中粘稠如墨的药汁,心中空空,抬起茫然目光,望住眼前人。 他的痛惜、忧切、歉疚,看来像是真的一般。 片刻前仿佛是另一个人,以冰凉目光看着她,像看一个冷血怪物。 他亲眼见了她盛怒之下掴去的一掌,见了那孩子红肿的脸,不问因由便认定是她苛待了承晟……终究是父子血浓于水,还是在他眼中,本就视她如蛇蝎女子。 一路携手杀伐而来,她的手段,她的狠绝,他一一看在眼中。她不曾在他面前柔弱可怜过,不曾对他粉饰掩藏过,从杏子林里初见,她就是谈笑杀人的长公主。他说,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他志在必得的女人。 当她血手夺玺,踏着修罗沙场,染一身腥艳,万军中与他相见,那时他看她,如看天女降临,如看末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