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还是祥和平静的样子,既是腊月,又有太子回宫,娘娘攒了一年的疲惫在这两个月尽数卸下。 此刻娘娘就坐在椅上,陪太子说话,看他写字读书。她散发着慈爱的微笑与眼神,好似也是极满足的。 双杏每当这时都不会亲自去内殿服侍,而是把差事都叫小宫女去做。一是这时候的主子很好侍候,做错了事也无妨,二是娘娘兴致高时必然会发赏,她接娘娘的赏接得手软,倒不如让更艰难些的小宫女拿去。 今日本该也是如此。 身着粉色宫裙的小宫女眼睛亮晶晶地,刚从内殿出来就要和双杏汇报:“姐姐,娘娘赏了我两片金叶子呢。” 她也知道都是双杏姐姐对她们好,才每每有着好差事时自己不想着上,叫她们一群小宫女去露脸。她刚才只是进屋端了两盘点心,就被娘娘塞了两片金叶子。 摊开掌心,两片金闪闪的叶子躺在她手中,和主人一起求双杏采撷。 双杏却伸手合拢她的小手,她比这群女孩大不了几岁,却总想着要承担起一份责任,把她们当妹妹般照顾。 在宫里,每一个女子,都是另一个自己…… 还未等她开口与这小宫女开一开玩笑,殿外太监的声音响起,悠长: “皇上驾到。” 虽是还隔着几重殿门,她立下就拉着小宫女随整殿人俯首跪下。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皇上来了是干嘛呢。 皇上已经好几年未踏足过中宫了。自娘娘生下太子,皇上亲自看了他现如今看是唯一的继承人后,就对中宫愈发冷淡了,一年也不一定来几次。 娘娘听闻他愈演愈烈的荒淫生活,也把期盼变成了漠然,又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解脱。 双杏想,今天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所在的茶水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皇上匆匆走过的背影,但整个茶水间也没有人敢抬头,是直视天颜还是冲撞圣驾,都不是她们能承担的。 双杏脖子酸了,微微向旁边动了下,眼角余光看到安兰艮着脖子,头半抬不抬,漂亮又大胆的模样。感觉到她惊诧的视线,还笑了。 她看见安兰眼底隐秘的痴迷和必得之意,像是看见了之前中宫的那些姐姐们。时至今日,她们娇弱的身体已经在宫里无处可寻。晨时那句“为自己打算”再响起,她惊疑不定地窥得了安兰的野望。 殿内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双杏猜是小桌上那盏太子最喜欢的玉杯。 在她脑中浮现出这样一幕:一双曾经有力的手将它抓起,掷在地上,厚厚的地毯阻碍了它滑落,但它还是撞上了桌角,跌碎。 同时跌碎的还有殿内一颗稚嫩的心脏。 杯子是这样的,不能反抗,予取予求,很久以前的人也是这样的。 随之而来的是皇上的吼声,隔着很远,他们只能听见他是在怒斥太子。但想来所有宫人们恨不得自己根本没长过耳朵。 附近的宫人跪得更低了,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连安兰脸上的笑都僵硬了一瞬。 果然没有什么好事。 殿内皇后和太子一言未发,这是一场单方向的收割和痛骂,更像是在透过一件事宣泄另一件事。 皇上……是世上最圣贤之人…… 双杏心中只有难以名状的荒诞感。 皇上走后,宫人们如梦初醒,跪来迎接,跪来恭送,两片膝盖轻飘飘,身上什么都抬不起来。 怕娘娘使唤人却找不到人,双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进到正殿的宫人。其他原本侍奉的人早已默默退下了,外殿连最天真的小宫女都煞白着脸,不敢发一言。 她也是大着胆子,才敢上前。 殿中人还是之前的做派,但那亲厚幸福的氛围像被狂风卷席般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木然的女人和胆怯的孩子。 双杏心下泛着的不知道是苦还是酸,她走近皇后身边,才看见,她惨白着脸色、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