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失去了身边那个鲜活的影子, 陪伴错付了独行,这方小院也显得更寂寥。 在她对过去仅存的记忆中,每年的这日余家也只是趁着年节再热闹一番,怕她年纪小压不住重阵, 消磨了福气, 想着念着要大些再好好操办。人总是这样,推着、拖着,口口声声许下下一次、下一年的约定, 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能有福气看翻过头来的另一年。 她肩上担着对幸福的负疚, 快乐得小心翼翼。眼中只盛得下这年节的红红得如血, 泼洒了她一头一脸。厚重的雪花下埋葬着的是没能走下去的故人,细细来看,还能残忍地嗅到土地上的焦炭和哀痛。 在幸福与不幸之间,不幸总是还要更背负着一层囚笼。 也因着此,她不再也不敢庆贺自己的生辰。唯有陈皇后在几年前无意间问起她生日, 从此给她在这日多加一碗面。 再转眼过了日出东天, 晃神间她已经弓腰倚在娘娘椅边,陈皇后递她一方锦盒,打开来看, 银金细线整齐缠绕,是另个迷幻的小世间,珠宫贝阙金碧辉煌。 “去年赐了你那玉环,今年总也要送些有用的,”她抬眼看她,“你且收着,何时给本宫也做个香包。” 说完这句又得了她的谢,也不听更多的话,就抛她又去那片清闲中。 说是清闲,但双杏心中却也有要做的事情。纠结又带着希冀,仿佛这种日子能凭空给人一些幸运,也让她鼓起平日没有的勇气。 不辞而别和无约而至,说不上哪个更讨人喜欢,总是要贴合那时那人那景看。 来到院前,双杏也算熟门熟路。当初段荣春越走越顺,她人见不到,香包也送不出去。这方小院前总是有人把守,是她清醒和乍动间的拦路虎,是痴人寻月必须遇上的冰冷沟渠,不问出身,不问缘由。 可现在没有人站在门前,用冷酷面孔断定她是去是留。 段荣春也终于明白,即使身处铜墙铁壁,该伤你的还是会伤你。反倒不如四敞大开,笑迎八方来客。 没有意外踏进房门,果然有一人坐在书桌前,微微皱着眉头提笔从容。 感受到有影子闪进,那人抬起头,就看见一张被西风吹得颊边微红的脸,可恶西风不解风情未曾怜惜。她带入浅浅一抖寒,又与光融成俏生生一个梦。 是梦自己惊了梦。她走向前半步,呼出气半口。 笔在纸上洇出一个混沌的影子,可没人在乎。 双杏像是在想如何开口,眨了眨眼睛又恢复灵动天真,便索性什么也不说,伸出一只手来。 男子所用的香包,无非是竹岩梅鹤、风霜高洁,将那高尚赞颂再赞颂。 可那普普通通的一个香包,躺在她手心,便能一瞬间越过所有他曾见过的璀璨金银、琼楼玉宇,乍然从庸俗升华为不俗。 香包下角,有绣字。精致银线细密整齐绣道:永宁十八年生辰赠。 段荣春哑然,他十二万分细致关怀,却又每每错漏下双杏,她是他命中注定的缘法,引领一场又一场成了谜的意外。 心中有了牵挂,就再也做不来气定神闲。 “那你想要些什么?”声音出来,嗓子却是带着三分哑的。哑的更深处,是一半愧疚一半无言。 “除了你拿着它,那便……没有。” 嘴上这么道,但是心中似乎也是真的在这么想,——因为她的眼睛也同样在说。双杏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错,她不愿意为自己再讨要什么,倒不如给他祝福,便也是圆了她这几年的梦。 段荣春只看到她每一寸真诚的目光都从目窗投射进来,涤荡他心底每一寸隐秘角落。 欣喜蒙在她眼前,让双杏看不见汹涌,她毫不扭捏地将那静谧躺在她掌心的香包递到他手。却一时不措,被他拉住那只手,足以大声斥责轻薄轻慢,却由得他搓圆捏扁。 掌心和掌心,指尖和指尖,是冰冷与滚烫。一方挣扎得似是而非,另一方眼底含笑胜券在握。 后退一步,半倚在椅子上,积灰弄脏她的裙摆。可这次终于有人看见,也有人叹一句“明珠蒙尘”。 趁着她低头,他看她乌黑发顶,蒙尘明珠也有有心人暗自珍藏。——而他,向来是有心人。 手中与香包作争夺,一瞬间与不好的回忆相遇。段荣春回想起影影绰绰中她微笑着的侧脸,低头认真注视手中针线,不知道一厢情丝从何寄托、从谁寄托,本非凡不俗的香包就变了滋味。 怒火和嫉妒荣荣生长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