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太重,养了一个月才能坐着轮椅出门走走,卷耳又让人给他换了个住处。 是离她书房很近的梨园。 柔嘉在宫中待嫁,一天有五六个时辰在绣她自己的嫁妆,她不让人插手,这些东西一定要自己做才满意,沈知礼也就一次都没有见过她。 这一个月来,卷耳倒是整天来沈知礼面前晃悠, 两个人像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时间久了,卷耳倒是不在像初见那样清冷,偶尔随和温柔的让沈知礼恍惚,这人到底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国殿下。 这日下了朝,卷耳换了套烟水团锦裙,头发随意的挽了个髻,慢悠悠的往梨园走。 那边响起清浅的琴声,不成什么调子,像是一个人无聊随便拨弄的琴弦。 梨香满园,繁盛如雪,卷耳刚进园子,便看到树下安坐的人。 他墨发用木簪束起一部分,月白长衫上落了几片梨白花瓣,长衫为广袖,轻轻垂下来,盖住了轮椅的把手。 坐在上面的人抬眸,目光投向卷耳。 他声音清浅柔和,眼里也有笑,并不像是看起来那般冷。 “殿下。”他坐在轮椅上,语气温柔。 两个人距离不远,卷耳缓步走过去,站在男人面前。 轮椅上的人自然的仰视着她,眸光清澈如月华。 可真的,清澈么。 卷耳抬手,轻轻摘了落在他发间的花瓣。 沈知礼因这有些亲密的动作微微一怔,卷耳把花瓣随意的扔在地上,淡然的收回手。 “你的腿,太医怎么说?”卷耳也不端架子,寻了个梨树下的位置就坐了下去。 金丝白纹锦裙在地上葳蕤开出一朵花,清新和华贵糅杂在一起,在她是身上却不显得突兀。 她坐在树下比沈知礼矮了一截,可像是并不在意,沈知礼发现,这位大权在握的摄国殿下,在他面前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架子。 “应该是废了。” 他语气莫名,但其实仔细听,并没有什么悲恸的情绪。 卷耳抿唇,看着他膝上的琴,“打算什么时候回叙芳楼?” 沈知礼手指动了动,他面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只是一瞬间,卷耳甚至怀疑自己眼花。 她这样问,自然是已经把他调查的清清楚楚,沈知礼抬眸,声音仿佛有些难过,“殿下要赶我走?” 卷耳仰着头看他半晌,倏尔一笑,“怎么会呢。” “沈公子这样云端风雪的人能与本宫做朋友,是本宫之幸。” 沈知礼抬眸,等着她下文。 卷耳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世的。 可卷耳像是不想再说下去,夏风卷起股燥热,卷耳抬头看着这颗梨树,笑意浅浅,“这梨花酿酒倒是风雅,沈公子可有兴趣?”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仿佛带着期待。 卷耳看人的时候认真且专注,皇家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教养的极好,这几年手里又手掌大权,她高贵又骄傲,让人忍不住想,她跌落明台那一刻,会是如何。 “殿下说好便好。”他整个人像是块温润的美玉,唇线微微勾着,温和极了。 卷耳便招人过来,让他们去取酿酒需要的东西。 沈知礼月白的广袖盖住轮椅扶手,卷耳两条手臂放在扶手上,刚好压到沈知礼袖子。 “沈公子可有妻室家眷?”梨香缠绕,风吹过的时候纷纷落了满园,趴在扶手上的人明眸皓齿,脸颊上带个小小的靥,绵绵浅浅。 日光下,那双瞳孔是浅淡的褐色,仿佛让人沉迷,沈知礼和她对视一瞬,移开视线,笑道:“沈某孤家寡人,哪有什么妻室。” 卷耳眯眼,“那本宫就放心了。” 她放心什么,沈知礼识趣的没问。 两个人都笑着,可真真假假,没人能说得清。 一盏茶的功夫,卷耳要的酿酒工具就被送了过来,她挥退了下人,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沈知礼不方便,卷耳便一个人踩着个小凳子去折梨花,她站在树下,抖落的花满落了她满身,也落了沈知礼满怀。 沈知礼微微仰着头,“殿下小心些。” “嗯。” 卷耳背对着他,沈知礼看不见她面上的平静无波,卷耳也看不到沈知礼眼里的一片薄凉。 梨花折好,卷耳整齐的码放在树下,“我去打点水过来。” “好。” 沈知礼看着脚步轻盈的姑娘,眼眸漆黑,再没有云端清远之姿。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做出这幅温润如玉的样子,可只有这样才能和摄国殿下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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