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枚棋子虽用在了敌手身上,下一枚却难保不会就用在自己头上,这四万唐军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已经投向了那个位居天顶的女人? 似是听到他心中的疑惑,沈寒山也只是淡然一笑:“天后此举,也是为了边疆安定,这天下不管姓什么,都是唐的天下,决不允许外族侵我大唐!” 他铿锵有力的一句话,如一盆扑头而来的冷水,才把李谨行从党羽之争的忧患中浇醒。 是啊,不管是谁的功劳,守住买肖城,守住唐的边疆,才是他这个安东镇抚大使所首要做的事情。 心中正百感交集,沈寒山已起身告辞而去:“南丁帐中事务繁忙,下官就不再打扰将军了。” 第79章 回赴长安 沈寒山才走出大帐几步, 迎面便撞上匆匆而来的吴议和李璟。 “是徐师兄他……” 沈寒山眼神一冷:“叛徒徐容,已为新罗人所诛杀, 从此太常寺中再无此人。” 此言一出,就像一块尖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吴议的心中,一瞬的疼痛之后,是寒彻心扉的凉意。 天花一疫固有山倒洪泄之势,但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生。 是徐容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换来了这场惨烈的胜利。 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最终只会也只能被归功于“天佑我朝”四个字。史书将不会有一笔一墨关于他们的描写,留给后世的依然是一个仁德无双光明磊落的盛世大唐。 而这些湮灭于历史中的小人物所能得到的,徒有一个叛徒的骂名而已。 吴议缺乏休息的脑子有些恍惚,连带擦身而过的轻风都似一张有力的大手,要把他整个人掀倒在地。 李璟见他神色异常,赶紧用身子抵着他的后脊, 把自己当成师父的一堵墙,一根杖, 撑着他不倒下。 吴议本来还有许多的疑惑, 比如徐容是如何得到天花痘痂的, 他又是如何取得新罗军的信任的, 但所有的问题在老师那沉重而悲怆的眼神中, 似乎都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们已经赢了,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沈寒山的话掺着丝丝入骨的秋风,像一枚细细的针, 刺破了吴议已经紧绷了数十日的神经。 是啊, 不管怎么样, 他们已经赢了。 他脑袋一沉,整个人往后一倒,陷入一个坚韧而温暖的怀抱。 “师父!” 李璟焦急的声音就在耳边徘徊,他很想开口说句话,却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 再度转醒的时候,天空已经换了个颜色,之前冲天的焰火已经消弭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悠悠白云映入眼帘,仿佛之前的激战从来没有存在过。 往旁边一瞧,便瞧见李璟埋在旁边的脑袋,像个藏在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似的,努力把头往他身边拱着。 仿佛感应到吴议的目光,趴在床边酣睡的李璟也懵懵懂懂地从梦中醒来。 李璟这样边守着他边睡,显然没有怎么睡好,一张俊俏的脸上也添上了两笔重重的黑眼圈,如上好的玉器上添了两道瑕疵,令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如今什么时辰了?”吴议一边起身穿衣,一边瞧着外边的天光。 “申时都过了一刻了。”李璟先从旁边的小木桌上端来一碗煨得热气腾腾的粥,递给吴议,“先喝过粥,再出去吧。” 吴议也不推诿,睡过了几乎十个时辰,他的肚子也早就咕咕作响了。 一口温热的粥暖进胃里,才觉得这具身体又活了过来,吴议也来不及和李璟多谈几句,简单地收拾下自己的装束,便又匆匆赶往人手紧缺的后营。 南丁帐中,大夫们也正忙得热火朝天。 前线的战争虽然已经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但后营中的任务还远远没有结束,尤其是南丁帐中的重伤将士们,还需要他们时时刻刻的监护和救治。 但谁都没有怨言。 如果不是这些将士们拼着自己的性命守住了买肖城,他们恐怕连在这里忙碌的机会都没有。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