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请陛下休息片刻,活动活动手脚。” 朱楚楚忙上去搀扶宗衍,宗衍很不乐意靠在朱楚楚身上,然而他也确实站不住了,半靠在朱楚楚肩头,盯着韩齐磨着牙齿,“朕要杀了你。” 韩齐心中犯涩,倒非因宗衍闹着要杀他,而是宗衍贵为皇帝,实际却连处置一个锦衣卫也不能办到,而他自己还不自知,其实连太监宫女们也都明白:生杀夺予全看林乐天的意思。 思及此,韩齐单膝跪地,恭敬道:“微臣皆是为了能让陛下身子强健,请陛下饶恕。” 他一服软,宗衍脸色好了许多,他虽性子怀,做的最坏的事也就是追着宫女太监打骂与动不动就要人滚,仔细想来,他从未下令杀过一人,宫里的宫女太监也并不真的惧怕他。 韩齐英俊伟岸,是个大丈夫的模样,这样的大丈夫向他求饶,宗衍胸膛里堆起的怨气顿时散了大半,可眼眶里的泪却包不住了,簌簌然地滚了两行泪,“你想得美,我饶不了你。”话说得再狠,带了哭腔就是小孩的可怜了。 更何况,他连自称也忘了。 韩齐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望向宗衍,他那样高大的身躯,即使跪着,在幼小的宗衍面前也仿若一座踏实的高山,他说:“陛下,不要哭。” 他的语气是宗衍从未听过的,不单单只是温柔,是一种深沉的怜惜,还有淡淡的鼓励,宗衍发觉韩齐的眼角也有些红了,他用袖口匆匆抹了把泪,嘴硬道:“朕没有哭,朕是流的汗。” 韩齐微微笑了,“是臣看错了。” 他笑了,宗衍不知怎么觉得心头很温暖,禁不住也笑了,马上又板了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要罚你……”宗衍本想说打板子的,他有时也会打太监宫女的板子,一板子下去满耳尖锐的哭声,宗衍并不喜欢,于是后头也就少了,且他心里不知为何就是舍不得打韩齐的板子,犹豫了半天,才说道:“给你画个大花脸吧。” 韩齐非常柔顺地应下,“陛下休息好了吗?咱们要开始下一环了。” 林乐天上了药没了半条命,宗衍上了学也没了半条命,夜里都不吵着要看林乐天了,实在饿极,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又实在累极,倒在龙榻上呼噜声立即响起,朱楚楚怕他吃饱了就睡会积食,趴在床边给他揉肚子,同时小声地去问一旁站着的韩齐,“大人,九千岁怎么样了?” 韩齐本想说死不了,到了嘴边还是忍住,“尚可。” 朱楚楚低着头,望着宗衍翕动的鼻翼,轻声道:“九千岁为陛下操碎了心,替陛下寻来两位大人,希望陛下能明白他的苦心。” 韩齐一怔,仿佛现在才开始思索林乐天的用意。 是啊,林乐天为何要请杨谦益和他来教授宗衍? 听说刚开始请的还是鄂泰,韩齐从军中退下,自然知道鄂泰的威名与本事,此人性子暴烈用兵如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杨谦益为宗衍授课时韩齐就在一旁,听得很明白,教授的也是正正经经的君王道。 这不是一个培养傀儡君主的做法,韩齐心头杂乱,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夜晚到了,他也该去给林乐天换药了。 他一路上心事重重,连张院判叫他都险些错过了。 “韩大人,出宫呢?”张院判笑眯眯地与他招呼。 韩齐拱了拱手,“去给九千岁换药。” 张院判摆了摆手,“用不着了,千岁爷的药换好了。” “换好了?”韩齐惊讶,脑海中最先涌上来的竟是淡淡的背叛感。 张院判点头,摸了摸嘴角的八字胡,“千岁爷说不打扰韩大人教授陛下,传了旁人。” “旁人……”韩齐嚼了嚼这两个字,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张院判浑然不知这英俊冷漠的锦衣卫心里在想什么,还安慰地拍了拍韩齐的肩膀,“放心,你帮千岁爷疗伤,千岁爷那样的好脾性,断断不会怪罪你的,安心出宫吧。”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韩齐接连收到两个人——朱楚楚与张院判对林乐天的好评,他僵着脸不知该如何回复。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