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个儿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孩,顾之澄索性也不再想这些,学着陆寒的样子,仰头望去。 难怪他一直这样看着。 真是好美。 皇宫之内,皆是一片清净纯粹的雪白颜色,遮了琉璃瓦,掩了芭蕉叶,仿佛天地间再也寻不出这样的干净来。 又因是除夕,宫里处处都挂了宫灯,灯火辉煌通明,映着雪色,恍若散着玉石般莹莹的光辉。 看雪,便看得更仔细清晰了。 脚底踩着白雪,望向远处,俱是厚厚的一层积雪,仿佛世间都是这样纯粹的白色,偶有掩不住的朱墙红瓦,便愈发衬得这雪白得晃眼。 伴着头顶的清风明月,整座皇宫都好似安静了下来,静谧又安和。 顾之澄从没见过这样的皇宫,灯火辉辉,夜色漓漓,月色皎皎,白雪皑皑,皆完美地融到了一起,组成了一副极好看的雪夜灯火图,美不胜收。 顾之澄仰得脖子有些酸,只好垂下眼帘歇一会儿,于是又专心致志踩起雪来。 这样厚的雪,踩起来脚印也留得极深。 她的脚还是小小的一只,踩出一长串的脚印,很是有趣。 顾之澄以前从没这样玩过,心中童趣横生,格外着迷。 然后……她又因为腿短身子重,再次栽在了雪地里。 这回不用她嘤咛一声,陆寒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动静。 很快便走了过来,弯腰将她这团倒在雪地里的小胖球挖了起来。 陆寒复又轻轻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眸光仔细而认真,轻声道:“陛下小心些,仔细磕碰到了脑袋。” 毕竟这小东西穿得厚实,陆寒不担心他磕到身上哪处,但是兔儿风帽不厚,戴在头上也容易掉,所以脑袋是最容易受伤的。 顾之澄:……总觉得陆寒是在骂她。 但今晚的月色温柔,雪色也温柔,仿佛将素来冷血无情的陆寒也渲染了几分温柔。 顾之澄听着他的语气,似乎有几分含糊不清的宠溺之意,酥酥柔柔地钻进耳朵里,让人心里直发痒。 既是除夕,月圆户户好的团圆夜,她也就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这些了。 顾之澄小脸微抬,看着檐上挂着各式齐放着光辉的宫灯,虽都华丽精巧,五光十色,譬如龙灯、走马灯、宫灯、灯树应有尽有,模样也各异,六角形、方胜形、花篮形、鱼形、葫芦形俱是不一样的款式。 但年年都是这些老样式,看了二十年,却也看得腻了。 顾之澄怔怔地看着头顶正上方宫灯四周悬着的吉祥流苏璎珞结,眸子黯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寒有所察觉,凝眸问道:“陛下为何突然叹气?” 顾之澄微微抿了抿唇,低声道:“朕不过是觉得这些宫灯样式陈旧了些,似乎从朕小时,每年挂的都是这些,也不见换过样式。” 她年年岁岁都在宫中,望着这些年年岁岁都相似的宫灯,不由起了一丝惆怅之意。 想着不久前同陆寒出宫那一回,只觉宫中憋闷不已,心中对快些离开这座金丝囚笼般的皇宫的渴望,又加重了一些。 陆寒哪知道眼前的人儿已是活过两世的,只想着这小东西到底是个小孩,竟还有闲心挑剔这些宫灯款式不合意,于是也习惯性地哄了几句。 “宫外倒是有许多新奇式样的花灯。陛下若是愿意,上元节时,臣可带陛下再出宫赏玩。”陆寒声音悠然,嗓音沉冽动听宛如天籁。 恰逢微风渐起,宫灯上皆挂着的金银珠玉的穗坠也随风轻轻晃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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