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没有任何反应,她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哪怕她还能看到,还有感觉,但其实,她对于沈眷来说,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顾树歌笔直的脊背慢慢地弯了下去,死亡这件事情,在她离开肉体大半天以后,终于后知后觉地让她痛苦焦躁,她也像刚才的林默和司机一样,表现出无所适从。 她该去哪儿,她该怎么办,她是不是要彻底离开沈眷了。 “姐,我不想走。”顾树歌对着沈眷轻轻地说。 沈眷没有看向她所在的位置,她坐在沙发上,没有靠椅背,身子也不直,是一种孤独脆弱的姿势。她的眼神没有聚光,好像是在看顾树歌身前的地面,又好像在看其余什么地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生气。 顾树歌很慌,她感觉到一种压抑,压迫着她的精神,她喘了口气,像以往每一次受挫之后的求助,说:“姐,你帮帮我。” 沈眷还是一动不动。顾树歌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在想什么事情。每当思考的时候,她都喜欢安安静静的,不受人打扰,她知道她这个习惯,所以每次她不说话的时候,她也不说话,给她清静,不去打扰。 现在她变成了鬼,这个惯例却维持了下来。 顾树歌也不说话了。 她心乱如麻,不想再继续坐着,忍受这种无助的慌乱。她干脆站起来,继续刚才的尝试。 她能在沙发上“躺”和“坐”,她目光落到餐厅,那里有椅子。她走过去,到一张靠墙摆放的木质餐椅边停下,深吸了口气,坐了下来。 停住了,像是有一堵空气屏障,托住了她的身体,让她紧贴着椅面形成了一个坐的姿势。 顾树歌往后靠,靠到椅背上,没有穿过,她成功地维持住了一个靠的姿势。她想了想,又将两条腿提起来,在椅面上形成一个盘腿坐的姿势。还是成功了,她盘腿坐在了椅子上。 沈眷不在这里,顾树歌不用担心形象问题,放得开了些。她继续尝试,走去了餐桌边上。 他们家的餐桌也有些历史了,是一张长桌,能容纳下十八个人一起用餐,桌上没有餐具,中间摆放烛台、花瓶等装饰物的地方也空着,整张桌子干干净净。 顾树歌打算坐上去。她没有用手去按桌面,因为肯定会穿过去。幸好一米七多的身高让她不借助撑在桌面上的力道,只要踮踮脚,也能坐上桌面。 失败了。 屁股直接穿了过去,身体就像是被嵌在了桌子里。 顾树歌停顿了一会儿,从长桌里走出来,又尝试了几遍,都不能成功。 她想了想,干脆屈腿,打算躺在地面上。后背接触到地面,然后身体往下沉,半个身子都嵌到了地面里。 顾树歌:“……” 她把手从地里拔出来,放到眼前看了看,并不算很透明,能看出一个完整的影像,但也不是一个实体。手心挡在眼前,就像挡着一层涂成肉色的塑料薄膜,视线可以透过手心看到后面的物品,只是不太清晰,只能看到大致一个轮廓。 她又曲了曲手指,没什么阻碍,关节和生前一样灵活。 顾树歌没有从地上起来,她试探着再往下沉。身体没有受到阻挠,先是腿,然后是身体,接着是头,一个部位接一个部位沉到了地下。就像是游泳时潜到水里一样。不同的是,没有感觉到什么浮力。 顾树歌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她一直往下,黑暗越来越浓郁。 会不会直接就沉到了地狱,然后被小鬼们捉住,投入轮回道里? 顾树歌不合时宜地想。 但她想的东西并没有成真,黑暗像是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时间的概念总是会变得很模糊。顾树歌看不到有什么改变,就用双腿往下一蹬,身体竟然开始往上飘。 最后,就像是影视剧作品中呈现的遁地术一样,先是脑袋,接着是身体,然后是腿,身体部位,一部分接一部分地从地面钻出来。 顾树歌重新回到房子里。房子里依旧没有开灯。 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有人告诉她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她也一定会信的。刚刚经历的所有事情太过离奇。 可惜事实是没有人看得到她,也没有人能跟她说话,她是真的死了。 顾树歌又想起什么。把手心摊开,朝上面吹了口气。 没有气流的感觉。 所以她叹气也好,呼吸也罢,都不是真的,只是像“躺”、“坐”一样的形态而已,是她做人的时候,留下的人的姿势和习惯。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顾树歌做了一个屏住呼吸的动作,然后静立不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了许久,顾树歌缓缓地眨了下眼,恢复“呼吸”。她刚刚屏住呼吸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窒息,肺部也没受到任何负担。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