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仲夏夜之梦》里的情水,叫人痴心又迷眼;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毒药,直叫人生死相许;那是《傲慢与偏见》里的完美,无人不想拥有,却难有几人能真正得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世人莫不赞颂爱情的伟大:梁祝化蝶,鹊桥之约,孔雀东南飞。然而这些对爱情的歌颂,若不以死亡祭奠,便是神话般的结局。 于他所见,父辈皆是遵循礼法规制,娶的是贤良淑德,跟爱情连边儿都沾不上。大哥大嫂那,虽有大嫂的情深意重,大哥却给不了回应,若非两情相悦,便谈不上是爱情。至于其他同辈,见得更多的则是家有一房糟糠、外头寻花问柳,哪边都不是情真意切。 世道便是这世道,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白翰辰倒真觉得他爸和容宥林之间算得上有爱情。只不过为了守住这份爱,容宥林甚至不愿和他爸结婚。仿佛一旦被柴米油盐的世俗所浸润,爱情,便不是爱情了。 他倒是能理解付闻歌的执着。二十啷当岁的年纪,有理想有抱负,学的又都是新思想新文化,理当对旧传统嗤之以鼻。曾经的他也是如此:满腹报国志,一身忠义胆,遇到有相同志向的人自然觉得亲近,只是看着人、听着对方说话便觉得心喜。 但那只是喜欢,还谈不上是爱。如果真是爱了,肯舍下一切追随,也就没有现如今名满北平的白二爷了。 窗外鸟鸣渐密,天空泛起鱼肚白。白翰辰沉了眼,终是睡了过去。 见儿子没来吃早饭,孙宝婷便催玥儿去叫。 玥儿说:“去叫了,二爷说夜里没捞睡踏实觉,让九点再喊他。” “唉,这一天天的,事儿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也没个帮衬,能睡踏实么。” 孙宝婷意有所指,却不明说。老大只管公司里自己的那一疙瘩事儿,旁的一点心不操;老三还小,丁点儿忙帮不上;老爷更甭提,人都不回北平,提早退休,见天介跟天津那地界儿逍遥自在。 严桂兰在旁边听了,帮腔道:“婷姨,还是得早点给翰辰娶房媳妇。外头累一天了,回屋有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睡也睡得踏实。” “可不是,转过年就二十七了,老爷跟他这岁数的时候,翰宇都十岁了。”孙宝婷说着,将目光打付闻歌身上扫了一圈儿。 付闻歌闷头喝粥,自当没听见——你们白家二爷爱找谁找谁,我反正不伺候。 世道不公,婚姻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无异于一道枷锁。阿爹的老路,他绝不会走。别的不说,就冲白翰辰没事钻个八大胡同的德行,他也不信对方未来能从一而终。 会说一口流利的英文有什么用?还不是满清遗老遗少的做派,脑子里的东西都是旧的。又是封建大家长思想,这还没怎么着呢就管他跟管儿子似的。 吃完饭出来,付闻歌照例到西院儿去温书。这里有棵大银杏树,俗称白果树,长势极好,枝繁叶茂。虽近夏末,但日头还足,过了八点就开始热了,屋里闷待不住。院里有风,跟树底下待着凉快。 玥儿来给大少奶奶送浆洗好的被褥,瞅见付闻歌,搭腔道:“付少爷,外头热,留神中暑。太太房里有镇好的绿豆汤,你记得去喝啊。” “谢谢。”付闻歌点头,“对了,玥儿,这树多少年了?” “呦,那我不知道,打从我到白家这树就在这了,听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