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对他这位义子的婚事, 可谓煞费苦心。 正月初至,尚未过初七,庾家便使人来了曹家, 送上了下聘的定礼。 其下聘的速度之快, 似是生怕曹家反悔。 而这支下聘的队伍, 一路上又是大张旗鼓, 似是生怕围观众人不知晓他们前来曹宅的目的。 聘礼是上好的白壁两双,玉质无暇,莹润透光, 古朴而又不失庄重之意。 晋廷南渡,财力衰微。像这般的上品白璧,寻出一对, 便极是难得。 庾亮乍一出手,便是两双,手笔之大,可见一斑! 可曹家的男女主人都没露面,庾家众人,只得将陛下亲笔所书得婚书圣旨,连同这两双白璧一起,交托给了曹家堂前迎客的那位女管家。 ... ... 庾家一行人刚刚离去,云娘便亲手托着这些物事,进了临海公主屋中,“公主,他们走了。” 临海公主发了数日的火,方才听说庾家派人来下聘,她干脆就没有现身。 云娘一掀帘子,她即刻便从榻上歪过头来,冷声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这数日来,一向最重视仪表的临海公主,不妆不描,更显得脸色青白,唇色浅淡,望来格外憔悴。 云娘心疼地摇摇头,她行至公主身前,道,“他们也知道我们的情况,倒也没说什么。” 她迟疑一下,又道,“他们只临走时说...再过一阵子,等郎君、公主都准备好后,再行纳彩、请期事宜...” 纳彩?请期?!那桓崇还是真有恃无恐,定要娶了她家囡囡不成?! 临海公主不顾头穴两旁的刺痛,她几乎是“呼”地一下,从坐塌上弹坐起来,厉声怒道,“我这就进宫去寻陛下!” “就算婚事无法取消,我拼着这个公主不做,也要将此事拖上一拖!” 云娘顿了顿,面露哀色,低声道,“公主...他们...他们已经得了陛下的旨意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托盘向前递了过去。 盘中的白璧硕大夺目,临海公主却瞧也未瞧,她只是伸手取来了一旁的诏书。 诏书很短,只三两行的内容。 可看完后,临海公主的双手忽而一颤,两只眼圈乍然泛起了薄红。 ... ... 晋室女子,尤其到了她这一代,命运格外多舛。 临海公主和她的母亲羊献容,虽是皇家之人,这半生以来,却是流离坎坷,历尽磨难。 羊皇后昔年为惠帝之后,后洛阳城破,因容貌过人,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只好委身强虏,一生中几经废立,屡逢性命之忧,终得以苟全性命。 在临海公主的心中,羊皇后是个在危险中也要护自己周全的阿母,洛阳城坡的时候,她拼着自己留在宫中吸引火力,也要把小小的她随宗族送走。 可在当今士人的嘴里,羊皇后却是个献媚贡谄,无家无国的荡丨妇! 而她自己的少年时代,亦是受尽了苦楚,甚至嫁予曹统后,还有人在暗地里讥笑她,说她曾是个为人做奴的公主! 还好丈夫大度,不仅不在意这些小人的说辞,反而对她体恤有加。 可,许是她和曹统少年时都受了大罪,两人成婚多年以来,只有无忧这么一个女儿。 女儿出生,临海公主终于体会到了当年自己阿母的心情。因为受了太多的苦,她便把她所有的爱,加倍地倾注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无忧与她一般,一脉相承地延续了羊皇后的容色。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