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庾亮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那参军上前,又把另一封信报呈了上来,道,“这是桓将军发来的。” “我们的救援...迟了一步,那邾城在桓将军救抵达的前天夜里便破了...毛将军和樊将军落水而亡,周将军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邾城守军战死六千余名,百姓几乎尽皆被屠...” “桓将军说,石赵军队又在那里放了把火...邾城,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庾亮的心猛地一跳,耳膜里“嗡嗡”作响,眼前更是星星点点地起着花,若不是双手还死命撑在案上,他便要一头栽倒在地了。 ... ... “他怎么样了?”桓崇踱步至房门外,对医师道。 “周将军身上创口虽多,但都不致命,且军医都已经处置得很得当了,暂且不必担心。”那老医师顿了顿,道,“唯有右腿上那处骨伤,骨裂成片,断口不一,伤势十分严重。那处,我已经用竹板夹裹好了,但往后恢复得如何,除了每日服药,也要看将军自身的造化了...” 说完,那老医师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军见谅,我这便去开药方。” 这医师姓葛,是武昌城里最富盛名的圣手。听说他自少年时便游历四方,识遍天下疑难杂症。能得他说上一句“严重”,可见周光的伤势却是不轻了。 桓崇呆立原地,只见那老医师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低声道,“桓将军,周将军受了这样的伤,除了平日里须得卧床休养外,你们身边的人还要时不时地帮忙疏导他的心理,尽量让他的心情开朗些。这样...于养病也有大益。” 桓崇一怔,随后郑重向那医师抱拳致谢。 再定定地回想一会儿,等那老医师都走得没影了,桓崇这才轻轻伸手,将那扇门推了开来。 ... ... 天光太过透亮,连空气中都可见翩飞的微小尘埃。 桓崇徐徐行到床边,刚想给周光拉上床幔,却见床上那人的眼皮不自然地略抽了抽。 于是,桓崇将搭在床幔上的手一放,反是慢条斯理地坐到了床边。沉默地坐了半晌,他忽然开口道,“今日阳光不错。” 见那人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桓崇停了片刻,又道,“我把那张貉给宰了。” 这回,周光的眉头却是一动,却听桓崇又道,“...还不睁眼?” “莫不是你在等着我为你号丧?” 桓崇说着,向床上那人望去。这一望,他的目光刚好和周光乍然睁开得双眼对了上去。 ... ... 似乎,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夜晚...桓崇的眼眸都和初时所见一般,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周光无所谓地笑了两下,趁机闪躲开了他的视线,“哎呀,竟然被你看穿了!” “你把那张貉宰了?干得实在是漂亮,漂亮呀!”周光爽朗道,“那杂种屠杀了我们无数的弟兄和百姓。这回,也让他尝尝翻车的滋味,真是痛快!哈哈哈哈哈!” 桓崇盯着他那快翘到耳根的唇角,片刻后,道,“你...笑得可真难看!” 话一出口,不等周光回应,桓崇自己便是一愣。 前次,无忧给他上药时,曾用同样的一句话,来评价他强撑起的一张笑面。他那时还不明所以,直到现在看了床上的周光,桓崇一时竟是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这句来。 “你...!” 素日里,周光仗着口齿伶俐,在桓崇身上讨得了不少便宜。只不想此刻竟然竟被这人刺了一句,周光喉间一梗,又想不出什么辩解的说辞来,于是,他只好不甘心地将身子挪挪,想要闹腾一番,偏那右腿沉重,稍稍一动又疼得他龇牙咧嘴。 许是不打不相识的缘故,周光虽然总是摆出一副惫懒相,实际上,他在军营里一直憋着股劲儿,时不时地就要和桓崇闹上一闹,比上一比。 可,现在的他,就算握紧拳头、竭尽全力,也只能用双臂拄着,勉强起个半身。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