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此——李络对她心肠软,却得不到一点好处,只有可能惹祸上身。他要是想在宫里安身立命,就该对她冷眼以待,作壁上观才是。 都不知几回了,他怎么一点记性也不长? 片刻后,李络轻轻点了头,却没应答她的话,只说:“朱二小姐的簪子,我会补好送还。” 罢了,马车再度启动,车轮骨碌碌向前行驶而去。 /// 李络回到长定宫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别处宫苑依旧是灯火煌煌,犹如龙蛇点星。但长定宫永远是一片冷寂,似淹没于黑夜中的巨兽。陈旧宫门一推,便是生了锈的钝闷声响,如刀子在耳朵骨上刮擦。 应公公背着他跨过宫门,又放在了轮椅上。李络正想揉一揉腿上的筋骨,忽瞥见宫墙内站着一个男子。 “谁?”他冷静地问。 “……是朕。”那男子似乎略略有些尴尬,慢慢地走出了影子。月色浅淡,照亮天子两鬓的一缕霜发,还有高大身躯所覆的明黄龙袍。 “父皇?”李络微诧,旋即道,“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有些无言,似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径——诸儿女都去马球场放松了,而他借口公务繁忙,未能同去。夜半里散着步,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长定宫,跨入了宫门。 “这里太暗了,点个灯吧。”皇帝道。 “是。”应公公连忙进了屋去,端出一盏莲花灯台。些微的光火一亮,终于叫漆黑的庭院被映照出了轮廓。 借着这片灯光,皇帝久久地打量着李络的面庞。 李络生的很俊美,但却有些瘦削淡薄,如纸张一般。那眉与眼的线条,既干净清冽,又有些远山似的锋锐,这一点,像皇帝。 而其余的五官,则像极了他的生母。 “……络儿。”他从没这么喊过李络,叫的有些生涩拗口,“你身子可好?” 李络道:“回父皇,除了双腿不能行外,并无大碍。” 皇帝望着李络的面容,面色逐渐复杂。庭院内一片寂静,唯有早虫低低的鸣叫声,短促地响起一二下。 谁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李络的眉眼和自己这样相似,他定然是自己的亲生子。 便是双腿残疾、人带病气,他也一定是自己与纯嘉的孩子。 可…… 皇帝皱了皱眉,袖中手掌悄然握起。 若要承认李络确实是他的孩子,岂不是证实了是当年的他识人不清,错怪、冤枉了纯嘉,亲手赐死了无辜的她? 想到此处,皇帝的面色陡然一变。 “老五,你好好养着,朕走了。”皇帝侧开了头,朝长定宫门外走去。在宫门前,他顿住脚步,道,“改日里,朕叫皇后给你多拨几个使唤的人,省的丢了皇家的脸面。” 留下这句话,皇帝便离开了。 应公公端着灯台,对李络道:“殿下,外头风大,进屋里去吧。” 李络瞥一眼宫门,道:“回去吧。……对了,你去将柜子里的刻刀与鱼鳔胶取来,我有用。” /// 过了几日,朱嫣的断簪便修好了。 彼时,朱嫣坐在玉粹斋里,正眯着眼将丝线穿过针眼。手边的绣花料子上,凤穿牡丹的纹样已绣出了个草草的轮廓。 日光西透,窗外有一株芭蕉,叶叶心心绿意舒展,风剪一丝翠意。 琴儿进来行了个礼,在珠帘外道:“小姐,奴婢自隆昌巷子取丝线回来,碰着了长定宫的黄嬷嬷。她说有东西想要给小姐,请小姐去隆昌巷子口说话。” 听到“黄嬷嬷”这个名字,朱嫣险些将绣针在手上扎出了个洞。琴儿有些忧心,问道:“小姐没伤着吧?” 朱嫣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说:“没什么大碍。” 琴儿颇为心疼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