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何时没有。”我亦笑了笑,瞅着他,将声音放得轻缓,“老三果真想听?” 郭维的目中闪过些光亮,笑意更是深邃。 “自是当真。”他说,“我今夜留下,就今夜如何?” 他尚未成家,在海盐县城中也没有屋宅。我当年来到海盐之时,见他的海货好且价格公道,便与他约下,他但凡有了新货,便优先送来万安馆来,好处是若万安馆中有空房,他和手下的帮佣可以免费留宿。 我仍笑着,不紧不慢道:“老三自己就是个生意好手,知晓的比我多多了,哪里用得我来教。” 郭维不置可否:“哦?比如?” “比如,你后面那两驾车里,桶中有一半不是海产。” 郭维笑意倏而凝在了脸上。 我也看着他,意味深长:“县长之事,方才老三也听到了。想来日后风声要变紧,老三再要行事,还请离万安馆远些。你我主顾一场,莫怪我不曾提醒。”说罢,我不再与他多言,自若地转身离开。 郭维贩私盐的事,我一直是知道的。 海盐一带,自古乃是产盐之所。贩盐获利之高,乃是寻常生意所不及,故而就算在前朝有严刑峻法之时,民间私设盐灶煮盐贩卖,也不曾禁绝。到了如今,法纪废弛,官宦贪腐,贩卖私盐更是成了风气。像郭维这样四处讨海过活的鱼贩,顺手倒卖倒卖私盐,乃是寻常之事。 他每月进城数次,大多会将盐藏在桶里,光明正大地假装成交易渔获,卖给盐帮的人。不过这是郭维的事,只要不曾打扰我,我自会当作什么也不知。 郭维不是蠢货,知道利害。我提点过之后,他卸了货便离开了。 将近正午的时候,老钱也回来了,向我禀报道:“夫人,那司盐校尉的来历,我打听清楚了。名叫沈钦,字仲敬,冀州巨鹿人氏。似乎是个什么亭侯,去年入京为官,似乎来头还颇大,说是太后的族亲。” 其实他说出这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沈氏支系不多,而桓氏与沈氏来往亲密,所以对于沈钦此人,我仍然还记得。他确实是太后的族亲,跟沈冲的父亲淮阴侯沈延是族兄弟。不过从前,他一直待在巨鹿老家照看祖产,不曾入朝为官。我并非淮阴侯府的人,就算他曾经有几次入京,我也只是闻得其名,不知其人。 既然不曾见过面,我又已改名换姓,那么就算他与我面对面,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这位校尉,如今在何处?”我问。 “还在嘉兴。”老钱道,“听县府中的府吏说,过不得几日就要到海盐来巡察。” 我颔首。 “夫人,”老钱说罢,不解道,“我方才听闻,夫人仍订了许多渔获?今年寒食节的糕点,只怕做多了卖不去。” “怎会卖不去。”我说,“你明日写个告示贴出去,寒食节当日,万安馆所有鱼糕点心,买五件送一件买十件送三件,每人限购三盒。” 老钱讶然,想了想,露出笑意。 “这般卖法,只怕杨申要为难。”他说。 “他有甚可为难。”我说,“万安馆的吃食,在海盐县何时落过第二?若不争上一争,岂非白白助人气焰。且船户这么大的生意被他占了去,还想如何?我出此下策也是无法。” 老钱颔首。 “还有一事。”我说,“寒食前后那几日,我要回乡间去住,你辛苦些,万安馆一应之事,皆有你来掌管。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偶感风寒,养病去了。” 老钱诧异不已。 “夫人,可是出了何事?”他问道。 我莞尔:“无事,不过是近来觉得累了,想歇一歇。” 老钱看着我,片刻,应了一声。 我那番话,自然是托辞。最主要的目的,当然还是要避开那沈钦。 司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