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寺内僧人的住所,玄微找了处没监控的墙角化形,随即到圆门前探头探脑。 一位黄袍和尚在扫地,他瞥到玄微,看她像是有事相求,就走过来问:“你找谁?” 玄微抠了抠后颈:“我找空弥,他在这吗?” “师父正在研学。”年轻和尚放正扫把:“不便打扰。” “那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为上次委托来的。” 年轻和尚未动。 玄微扬声催促:“快去啊!小和尚,对你师父而言是很重要的事,耽搁了小心他拿你是问。” 和尚这才半信半疑回身,往里小跑。 等了会,那和尚气喘吁吁跑回来,神色敬重几分:“师父叫我领你过去。” “好呢。”玄微大摇大摆走向最里面的厢房。 和尚为她推开门,空弥正俯首案后看书,见玄微到场,他对她淡淡一笑示意门生出去。 和尚自觉带上了门,屋内一下安了些。 “坐。”空弥起身,给她取来张蒲团,他袈裟宽大,完全罩住他瘦削苍老的身体。 玄微盘腿坐下,但肩膀是松弛的,散漫的,不似空弥板正挺括。 玄微从兜里掏出手机:“我给你看个东西。” “好。”空弥从始至终都看着她,他瞳光总是那么柔润,有种岁月冲刷打磨之后的玉质气韵。这个人,分明有所求,神色间却空灵无欲。 玄微翻出郁笛那张相片,把手机搁到他眼下:“你要找的小鱼妖是不是长这样?” 空弥目光有了细微的变化,但转瞬即逝:“是她。” 玄微冷哼,直奔主题:“你出家就是为了超度她,你的学生?” 空弥不答,问了别的:“你去过竹桃镇了?” 想到这个玄微就来气:“对,因为你的骗局,我快把三界问遍了。” 空弥问:“她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一条鱼而已。” 空弥忽如释怀般吁了口气,反复念着一个字:“好,好,好……真好。” 玄微扒回自个儿手机:“我很好奇,她真的来过灵缘寺吗?” “来过。” “什么时候?” 空弥道:“我出家之后。” 玄微梳理着空弥曾与她说过的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细节:“还在这待过几年?” 空弥颔首:“待过。” “后来被你超度了?” “是她度了我。”空弥叹息:“如不是她,我恐一生走不出这心魔。” “她叫我不要自责,不要为她难过。” “几年时间如弹指,她在人世待得太久,魂魄愈发稀薄,我执意要送她,她不喜欢,就自己走了。” “走之前,她跟我说,她死后在家乡漫无目的飘摇游荡的那段时间,在后山看到了污浊的水源和动物的亡魂,发现原来那么完美的爸爸也做过不少错事,问我将来可不可以净化故乡,她怕以后的竹桃镇,再也不会有四季好风景了。” 玄微不解:“那为什么不直接问她现世去向,非要把她说成一只鱼妖?” 空弥自嘲:“不敢问。” “为何?” “她走前让我找她,可我却总在自欺欺人。” “怕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如就让她成为一只永远找不到的小鱼,在天地间自在遨游。” “可你还是问了啊,”玄微摸不着头脑:“有区别吗?你是不是没想过会遇到我这么负责任这么能探底的神龟啊。” “是没想到,这些年问过不少妖怪,有消息最好,没有便罢……只是,都到今日了,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总要履行我们师生间的约定,幸好,这次还来得及。”空弥起身,找钥匙打开一旁棕色矮柜。 他小心翼翼取出一件东西,交给玄微,仿佛要把一切都托付给她:“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可以跟你说了。” 玄微眉头一跳,是一本日记,书衣款式与在郁家看到的完全相同。 她心促促乱蹦,没忙着翻开,只问:“不会是郁笛的吧?” “是她的。” “怎么会有一本在你这里?” 空弥轻描淡写:“她死前交给我的,写了她的秘密。” 玄微拧眉:“你那天赴约了?” “我去了,只是去迟了,那时她还没死,”空弥依旧平静,但不是无风之境的那种静止,而是如一抔死灰,仿佛此生再难燃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