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宋御史,倒不是哪一派的人,他这人,为人非常板正,最是看不惯那些靠着谄媚皇帝上进的幸臣,往日里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也是常有的事。 他是听了其他人的议论,才起了弹劾的心。至于是不是被人当枪使了,就不得而知了。 美色? 景骊听了他这话,心里忍不住哂笑起来。 “宋爱卿!”他端坐金殿上首,正色回道,“这种无稽之谈,当不得真。再说爱卿这是有多么眼瘸,才会觉得永宁侯有美色可言?” 美色惑主这个帽子,也要真的有美色的人,才能戴上吧,否则岂不是在睁眼说瞎话了? 皇帝说他眼瘸,宋御史还想说皇帝眼瘸呢。 永宁侯若有美色,也就罢了,但是他毫无美色,皇帝竟然也能下得了手,皇帝的品味,旁人实在无法苟同。 “臣请问陛下,陛下可是为了永宁侯,才要遣散后宫?”宋御史心里数落完了皇帝,嘴里又开始盘问了。 “爱卿想太多了,朕不是早就说过了,朕要专注政事,才会遣散后宫。”这种事,景骊肯定不能认。 特别是如今,遣散后宫算是半途而废了,卫衍要是沾了这事的边,半点好处都没有,还平添了许多怨恨他的人,景骊认了就是傻了。 “陛下,据起居注中记载,永宁侯一月中有大半个月都在宫中留宿,值宿的时日是不是太多了?”宋御史并非无备而来,反而有证据在手。 皇帝的起居注,鸡毛蒜皮的事都会记载,不过有些不能记的事,就是不能记,宫闱之中,说不清的事那么多,怎么可能每件事都能清楚明白,所以卫衍留宿皇帝的寝宫,用的一直是值宿扈卫的名头。 反正值宿这事是真的,至于卫衍是在寝宫的外殿值宿,内殿值宿,还是在皇帝的龙榻上值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爱卿,值宿扈卫之事,不是卿该插手的事。” 近卫的值宿安排,是近卫营大统领的职责,沈莫都还没有发话,哪轮得到宋御史来多嘴。 “陛下,臣并非要插手陛下的扈卫之事,而是觉得陛下这么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永宁侯刚刚开府,府中尚有幼子待养,陛下夜夜将永宁侯留在宫里值宿,太不够体恤下臣了。” 皇帝什么事都不肯认,宋御史只能转而挑起了其他的刺。 景骊忍不住要怀疑,宋御史这番发难,是不是卫敏文这臭小子在背后指使的。 幼子?已经足足十岁的大孩子了,完全可以好好照顾卫衍了,哪里还称得上是幼子? 听了小厮的怂恿,正在忠勇侯府避难的卫敏文,并不知道皇帝此时的所思所想,也没有为此打上一个大大的喷嚏,显然他们俩一点默契都没有,大概唯有在互相拆台,令对方难受这事上,有着相同的兴致。 “爱卿此话有理,朕以后自当注意这个问题。”景骊微微颔首,表示接受了他的劝谏。 至于改不改,就要看他高兴不高兴了。 “陛下圣明!”宋御史没有达到目的,但是也算迂回着有了些成果,终于放过了皇帝。 宋御史退下了,又有其他朝臣出列进谏了。 今日朝中的话题,时不时就要围绕着永宁侯打转,许多人找出种种理由,想要证明永宁侯与皇帝有私情,皇帝是为了永宁侯才要遣散后宫,劝谏皇帝不要遣散后宫,然后再把惑主的永宁侯骂一顿。 反正所有的话都让他们说了,自个儿在那里立靶子,打靶子,劝谏得不亦乐乎。 有人是真信,有人是假信,还有些人,纯粹是闲着无聊插一脚了。 景骊一开始还有心思和他们打太极,维持着善纳谏言的明君模样,不过听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他的笑容慢慢讥诮起来了。 “卿等可知,指斥乘舆者,该当何罪?”他这么问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杀意。 有些事,必须得教人一个乖,这些人才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他和卫衍的事,哪容得人说三道四? “陛下,臣等一片丹心,可照汗青!”众臣皆俯首,人人都是一副忠心耿耿的诤臣模样。 “可照汗青?卿等捕风捉影,攻讦同僚,指斥乘舆,朕不知道,这般所为,也能丹心照汗青?”景骊继续冷笑。 他这个架势,显然谁再多嘴,他就要翻脸了,群臣自然不敢再去捋他的虎须,终于对这些事闭了嘴。 但是流言这东西,不会因为皇帝不许说,它就不传了,特别是其中还有推波助澜者的时候。没过几日,这流言就越传越玄乎了。 这事里,皇帝,贵胄,私情全部都有,个个都是市井百姓八卦的最爱,要不是周府尹已经宣读教育了不少人,不准他们议论皇帝,这事要闹得更难看了。 就算如此,皇帝不能议论,永宁侯总是可以议论的。 于是,永宁侯的家世,官职,履历,甚至是世子卫敏文还有他的母亲,都被人翻出来嚼舌根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