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城面色平平,蹙起的眉头也慢慢平展,他“嗯”了一声,转过身,“我上楼看看爷爷。” 他轻步走到卧室门口停住,目光像要穿透门板。 半晌,宋彦城拧开扶把,慢慢推开门。 卧室里,常年萦绕的龙涎香经久不散,中式风的红木家具沉静韵浓。床上被毯掀开一角空空无人。外接的小露台,绿植环绕,生长旺密。宋兴东正坐在藤椅上,闭目沉睡。 宋彦城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至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他视线深究胶着于他的脸,宋兴东毫无反应,也说不上是痴傻病态,就这么放空着,对他视而不见。 宋彦城陡然一声冷笑,“呵。” 他低下头,负手于背后,在宋兴东面前来回徐徐踱步。 宋彦城边走边慢悠悠地开口:“知道吗,你那宝贝孙子,在集团待不了几天了。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您了吧?您别计较,他如今自身难保,指不定在哪儿着急上火。” 宋兴东目光平静,盯着花架上的绿萝一动不动。 “您别怪我,大哥若是循规蹈矩,我有通天本事,也抓不住他把柄。既然违法乱纪,那就接受法律制裁。”宋彦城语气如秋霜夜降,刚才那半点客气的温情都消失殆尽。 “您心疼吗?想保他吗?你一手栽培、从小看重的接班人,背叛过你,串通外人来吸自家的血。”宋彦城冷冷勾笑,“感觉怎么样?” 宋兴东目光不变,在宋彦城锐利霸道的逼视中,依旧岿然。 宋彦城在他跟前蹲下,拿起他的手,工工整整地重新放置于大腿上,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眼里毫无感情可言,哑声问:“爷爷,时至今日,您可曾有过一次后悔?” “一声令下,不顾我意愿,把我接回宋家。我不愿与母亲分开,大哥便无所不用其极。致我母亲死亡的那场车祸,真的是意外吗?”停顿半秒,宋彦城红着眼,凶悍低吼:“是你们害死了她!” 那些少年记忆,是腥红血色,是冷嘲热讽,是严厉苛骂,是谁都能呸他几声,拿他打击取乐。宋彦城把这些往事嚼碎了,和着血,硬生生地吞下。 他烂了一肚子,全是坏水,浸泡着五脏六腑,断情断义,百毒不侵。 他对这个家,本该有教养之恩,但那点本该相安无事的恩情,都被他们的绝情轻视给彻底磨灭。 宋彦城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您不保他吗?你要装病到什么时候?” 一刹寂静,室内的龙涎香似被无限扩大,熏得人头脑发胀。 “他罪有应得,要他坐牢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罪有应得。”宋彦城恨恨道:“嗝集团以后我说了算,你这一辈子心血家业,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怒目而瞪,是不自知的扭曲与失控。 但宋兴东依然不为所动,目光深远宁静地盯着绿萝,好似这个世界跟他再无半点关系。 宋彦城呼吸急而沉,胸腔也随着情绪颤动。 他平复了些,又重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脱掉了大衣。他微弯腰,把大衣轻轻盖在宋兴东身上,像关怀备至的孝心孙儿。宋彦城淡声,重复一遍刚进来时的话: “爷爷,时至今日,你后悔吗?” 语毕,宋彦城没留恋,迈步离开卧室。 关门时,老爷子苍老的背影在门缝里越缩越窄,像秋天尽头的最后一棵梧桐,终是落尽了叶,等冬来。 “咔擦”,门关紧。 宋彦城扶着门把,低头半天没动作。 上一刻的骇然情绪已经平息,风浪沉入海底。他整个人静极了,心胸空旷寂寥,竟没有半点喜悦和报复的快感。 离开时,被疾驰而来的黑色奔驰截断去路。 宋锐尧推开车门着急下来,多日不见,这个万人追捧的宋家大少爷,竟没了意气风发之姿。他颓败,着急,失了定力,喜怒藏不住,时时刻刻写在脸上。 他冲上来,一把拽住宋彦城的衣服,愤恨大骂:“你对自家人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留。你是人吗?你是要害死自己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