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钱了,打饭的阿姨特意送了他一大勺土豆牛肉还有菠萝咕老肉,除了说谢谢,他也实在不知道什么。 吃完饭他一直在附近瞎逛,恰巧走到音乐厅,勃拉姆斯专场还有票在售,他买了最便宜的一档票,买完票他还剩一块钱,兜里的钱他本来打算充饭卡的,那是他未来半个月的饭费。他和父亲都不做饭,两人通常不在一起吃饭,除非顾垣打算在饭里掺药,才会买来饭一起吃。为了让父亲服药,顾垣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后来都不奏效,索性直接掺在药里水里,顾桢后来识破了,他又没免得了一顿毒打。 他拿父亲实在没办法了,当勃拉姆斯的摇篮曲奏响时,顾垣仍在考虑要不要放弃他的父亲。 他一直在等最后一个理由,他越来越清楚地明白,只要他回家,看到因被拒稿发病的父亲就会把理由给他。 他的座位音质本来就不好,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子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地提问题,他的母亲又溺爱得紧,也不肯管教,后来干脆在音乐厅里进行起音乐科普来。这不守规则又其乐融融的母子实在让人恼火,中场休息时,顾垣实在没忍住让他们安静会儿,那家的妈妈却振振有词,“这么小的孩子,你就不能宽容些,你难道从小到大就一直这么懂事儿吗?” 顾垣小时候被父母带去音乐厅,倒是从不说话的。不过好男不跟女斗,顾垣也懒得跟她理论,索性去前面看看有没有空位。 恰巧看到一个孤独的小孩子在偷偷摸摸地吃东西,因为怕人看见,显得格外安静,但眼角眉梢都是笑,看起来吃得很开心。 到底是小孩子,光是吃糖就足够开心了,她不光自己吃糖高兴,还认为全天下的人有糖就会高兴,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糖,让他悄摸摸地吃。 后来顾垣知道这小孩子的孤独是暂时的,散场后,他陪富小景等她妈妈。等她母亲过来牵她的手时,顾垣没打招呼就离开了,他不太喜欢看父母和孩子间的亲密场面,实在肉麻,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隔着一条街,顾垣看见他给富小景买的棉花糖被丢到了垃圾桶里。而后,他又看到那个穿着藏蓝色呢大衣的小孩儿趴到了半人多高的大垃圾桶,如果不是她母亲把她拎起来,她差点儿就要跳进去。 真是个小孩子,为了一个一块钱的棉花糖就连新买的衣服也不顾忌了。 那天他很晚才走到家里,他父亲抓住他骂期刊审稿人都是垃圾,搁在平常,为了安抚父亲的情绪,他或许会附和。但那天,他没有附和一个字,他很平静地讲述了要去美国找母亲的事情。顾桢冷笑,“你的抚养权在我手里。”顾垣依然很平静地回答,“但你是个不能完全自理的病人。” 顾桢就是在那一个时刻失控的,他不光举起了拳头,还举起了椅子,椅子很重,大概是之前没卖掉的漏网之鱼。 每当顾垣无法避免地回忆起那天,他就不得不去正视他当时的心理,某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在等待这一刻的发生。他很难不一次又一次地设想,如果他不去美国,留下来和父亲在一起,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顾垣带着伤报了警,血从他的背部顺着裤子留到几十年前的地板上,当时的他甚至有点儿快意,他终于可以毫无愧疚地甩掉他父亲开始新生活了。 后来父亲从警局又转到了精神病院。去美国前,顾垣去精神病院看过父亲一次,那时顾桢因为用药显得有点儿呆滞,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他告诉顾垣,他卧室床底下的木头匣子里还藏着两根金条,钥匙在书房书桌从左数第三个抽屉里。 顾垣把那两根金条翻出来给了习琳,让她有时间去看看他爸,就算精神病院也需要钱,这两根金条暂时能抵挡些日子。 坐在去美国的飞机上,顾垣除了对父亲的些许愧疚,更多的是未来新生活的设想,跟父亲不同,母亲是另一种生活的象征,她代表着希望和未来。 当十七岁的顾垣从肯尼迪机场出来,他并没等来母亲的拥抱。那天他妈妈穿得裙子很贵,如果拥抱的话,裙子就会无可避免的弄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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