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周垚淡定了。 他摆了这么大阵仗等她入局,她越表现的激动,越容易露出破绽,让他抓住不放。 好,他要叙旧,那他们就谈谈旧情,该算的都算清楚。 周垚走了半个场馆,找到了位于中间最大区域的巨幅照片,照片的对面刚好有一组白色长凳。 她索性坐在长凳上,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照片。 陌生,非常的陌生。 这样盯着看久了,还有一种分裂的感觉,像是在看别人。 原来她长着个样子?好像和每天照镜子时看到的女人不是一个人。 毫无疑问的是,齐放在摄影上有不容忽视的天分。 事实上,她蹲的那块地方不是很干净,旁边的角落就堆着一些垃圾,背景的建筑物又破又脏,那里是贫民区。 她身上的衣服很廉价,耳朵上的金属物是地摊货,手里拿的也是劣质烟,那浓妆更不是出自任何一个名牌,就是超市里开架售卖的美宝莲。 可当这一切出现在齐放的镜头里时,却意外的高级。 呵,所以说,这世界上最能欺骗人的东西就是艺术,作曲家的音符组合,画家的画笔和颜料,摄影师的镜头。它们说着最精致的谎言,欺骗这个世界上愿意听这些谎言的人,让他们拿出巨额金钱,买下他们最愿意看到的东西,摆在房子里,再向自己的朋友炫耀——看,这才是我眼中的世界。 周垚看着出神,不由得扯出一个讥诮的笑。 与此同时,身边坐下一个人。 那存在感,那身上的烟草味,周垚不看也能闻的出来。 是齐放。 …… 齐放靠着背后的隔板,翘着二郎腿,视野上刚好看到周垚的耳廓和一小部分侧脸。 半晌,谁也没说话,齐放点了一支烟。 路过的或是正在看前面照片的人,闻到了烟味,纷纷侧目。 但齐放挺坦然,没有因此熄灭,自顾自吸着。 直到有工作人员接到游客的举报,前来查看,一见是齐放,愣了,但碍于维护场地的压力也不得不上前小声提醒。 周垚听到两人的对话,齐放没多言,就一句:“我的地方,我说了算。” 就听那工作人员说,照片都是易燃物,万一引起火灾。 齐放嗤笑:“那就烧呗。” 隔了一秒,齐放似乎微微转头,仿佛在对着周垚说话:“烧了干净。” 周垚闭了闭眼,终于回过头。 齐放勾着唇角笑了,昏暗的环境里,他的目光像是狼。 周垚斜睨着他,声音很低的开口:“一个没素质的华人,以为拿了美国绿卡就可以回来耀武扬威,无视法度。也是没谁了。” 工作人员当即吸了口凉气。 齐放却丝毫没介意,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翘起鞋底,将手里的香烟在上面擦了两下,灭了。 “你说,我就听。” 简直无聊,周垚别开脸,拿他当空气。 可沉默一旦打破了,就收不回去了。 齐放坐起身,张着腿,双臂肘部搁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来回搓着手指。 “怎么样,喜欢哪张,我送你。” 周垚目不斜视:“都不喜欢。” 齐放微微扬着下巴,示意他抓拍周垚的那张:“全场这张出价最高。” 周垚冷笑:“必然的。” 齐放听了好笑:“你和以前一样拽。” 周垚侧过头,眯着眼瞅他:“因为那时候,你还没现在这么匠气。” 灵气四溢,或匠气逼人,任何一个搞艺术的人都会选择前者,但大多数人最终都不能避免成为后者。 周垚:“我很好奇,你当初改行玩摄影,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短板?” 举世闻名的画必须具备灵气,具备才华,具备情怀。 但端着镜头不用这么苛刻。 太多的人达不到前者的巅峰,却可以在后者的领域里闯出一番天地,更容易混口饭吃。 齐放努着嘴笑了,舌尖舔着腮帮子:“画画没前途,能混出来除了看天分,还得看命,我没那个命。”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