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跑着去找钟屿。他果然还在,正站在客厅落地窗前忙着什么。 “都几点了,你怎么不喊——”最后几个字被吃进嘴里,纪有初因他样子小小讶异:“你在干嘛呢?” 钟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身衣服,上身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下面则是一条宽松的直筒针织裤。一套衣服,完成从斯文败类到家居宅男的转变。 他态度十分认真,背脊微微弓起,一手抚平衣服,一手抓着个什么。纪有初绕过去才看到他在面前撑了个架子,居然是在熨衣服。 听到纪有初喊他,他也没理,直到她走了过来,他稍稍一抬眉梢,算是答应了。 纪有初不轻不重地哼了声,说:“既然你忙,我就先走了。”又在看到他熨的衣服时,停住脚步:“这个是……” “给诺宝的。”他等熨斗走过一遍才说。 果然如此。纪有初看他正在熨的是件小衬衫,旁边还搁着配套的小西装小西裤,她这个当妈的眼神犀利,一眼就看出是诺宝的尺寸。 “这个要干嘛的?”纪有初问。 钟屿这次又不理她了,等拿过小裤子小外套一起熨好,再有条不紊地收拾了熨斗跟架子,纪有初琢磨他这下总不至于再卖关子了吧。 钟屿向她投来淡淡注视:“想知道吗?” “……”纪有初深呼吸了一口,腹诽他这是真的无聊啊。当即向着钟屿狠狠瞪一眼,咕哝一句“爱说不说”,立马转身要跑。 “喂!”钟屿紧跟几步抓住她手,硬是把她又给拽了回来。 他手干燥温热,像个小火炉似的包裹住她。纪有初立马扭着胳膊要甩开,钟屿声音醇厚低沉地响起来:“乖一点。” 她怔了怔,狐疑去看他。 钟屿没有回应她视线,还是刚刚那副雪霁风清的样子,握着她的那只手却轻轻松开,改成虚笼在她的胳膊上。 钟屿说:“期末学校里不是有活动吗,这是我给他准备的衣服,你一会儿把它带回去,到了那天我要跟他穿父子装。” “……”纪有初朝他拼命眨眼睛:“什么父子装?那天你也要去?还这么招摇?你不怕别人都知道啊?你跟家里人讲过了吗?他们说什么了?刚刚那个是你什么人?因为诺宝过来的吗?” 钟屿比她高不少,即便她这会儿已经穿上高跟鞋,还是要垂下眼睛看她,一张习惯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时候终于添上几抹笑意。 “这还是我头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钟屿语气调侃。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纪有初恨得牙痒痒,脑中反复预演给他一拳的场景:“正经点行不行,跟你说正事呢,我都这么着急了,你居然还能言顾左右而其他!” “知道了。”钟屿往她头上轻轻拍几下做安抚,严肃几分:“诺宝的事我还没跟家里说过,但我也不想刻意隐瞒。如果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认,那这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不过做我的孩子,应该是很辛苦的。我本来不想过早让诺宝受关注,只是因为看到你说最怕期末,所以我想,有我跟着,应该会好一点吧。” “刚刚那位是我母亲,我们早上约好的,不过是因为我太忙,所以把这件事给忘了。她来是为了其他的事,我还没有把诺宝正式介绍给他们。” 这几句听起来才像那么回事,连带着他人都顺眼了几分。 诺宝进托班后,没少因为爸爸的事情难受。每次期末和校内开放日,都是他最沮丧最无助也是最渴求爸爸的时候。 钟屿既然提出要出席,站在诺宝角度,纪有初不能拒绝。可是,当天在场的都是百川员工,他这个手持牛耳的突然带着个孩子出现,那效果不是堪比地震? 纪有初眼珠子乱动的,钟屿一眼就看出她又在想坏主意了。他微眯起眼睛,贴心提醒:“想劝我打消主意的话,你大可不必多说了。” “没想让你不去!”纪有初解释:“我只是在想,怎么能让尽量少的人注意到你。你也说了,做你的孩子是很有压力的,而且诺宝还是个——” 还是个私生子。 最后三个字,纪有初说不出来。尽管在她看来,诺宝如珍似宝,她从来都不觉得他非婚生子的身份比谁低一等。 可在旁人眼里呢?哪怕就算让她嗓子喊得哑了,解释的话说了一筐又一筐,人家还不是会觉得他就是个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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