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在屋里不敢回话,外面季婆子又道:“听着点儿七七,睡了有一会儿了。我去拿菜!” 等季婆子出去了,桑榆趁着七七没醒,抓紧时间做晌饭。她做的是擀杂面条,想下热汤面吃,就着有骨头汤,估计能挺香,吃着也热乎。桑榆也没有多擀,就擀了一轴面,够她和季婆子两个人吃就行。季南山晌午不一定回来吃饭,他和季秋阳去了坡下,帮季连水家修柜台去了。 面条擀好,热汤烧开,还不见季婆子回来,桑榆先去里屋看了下,见七七还没有醒,便披了个大棉袄,快步往山坡上菜窖那儿走去。快到的时候,桑榆就见到菜窑那边顶子上,掀起了一米来宽的草帘子,露着菜窖口儿,显然季婆子还在里面,更显然拿颗菜用不了这许久。桑榆心下焦急起来,嘴里喊着,人已快步奔上前去。 果然,季婆子坐在菜窖底上梯子旁边,正捂着脚丫子呻|吟。听到外面有动静,抬头见是桑榆来了,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黑心肝的小毒妇!让我一个老婆子大雪天的爬菜窖,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看我碍眼,巴不得我摔死摔残!拖到现在才找来,你好狠的心啊……” 桑榆顾不上听她喝骂,赶紧地回身去叫人,才迈开步,就听到里头季婆子声嘶力竭喊道:“你居然敢拔脚就走!这是要让我自生自灭啊,你这……” 桑榆心中一阵阵儿的发凉,又一阵阵儿的发热。听着那刺耳的叫骂,她只觉得心里的火气不住地往脑袋上蹿。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儿,何况桑榆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没有从小就受到这里三从四德的荼毒制约。她一时间真的有种冲动:既然老天给她机会重活一回,何必要在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这种气! 季婆子过日子的时候,总拿她当外人防范着,总会恶意揣度儿她故意败家,甚至在外面散播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让村里人觉得她如何的不孝,这些也就算了。最让桑榆受不了的,是她骂起人来,丝毫不留口德,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往外冒,简直不给人留一丝余地。桑榆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做小伏低了,这样还换不来家和万事兴,就真叫她寒心了。 说起来啰嗦,其实这些不过是刹那间的思绪。此时桑榆已快步走到孙溪和门前,大声地招呼了起来。毕竟季婆子还在菜窖底下受着伤呢,无论如何总要将人先救出来。坡上住的近的,总共梨花他们三家,如今在家的男人,就只剩孙溪和一个,桑榆立刻就想到了找他求救。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未必没有一些别的潜意识里的想法,比如季婆子每次发作,孙溪和都是能阻止得了的那个人。 也许这次的急奔求救,一个是为季婆子,一个是为桑榆自己。为了桑榆即将要面对的季婆子无穷的数落,为了孙溪和能尽快制止这些,以免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惹出什么事儿来。 桑榆的呼喊声,惊动了孙溪和,也惊动了梨花嫂。孙溪和披了棉斗篷疾步而出,转眼便冲到了大门边,他见桑榆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目无定焦地倚在大门上,心中不由一紧,追问道:“别急!出了什么事儿?” 桑榆指指菜窖那边道:“我婆婆在菜窖那儿滑落木梯,跌伤了脚,我自己无法将她弄上来。” 梨花嫂一听,拍了一下旁边小草儿的脑袋道:“到坡下你二叔家,把你爹和你三叔喊回来。”小草儿拔腿就跑了。 孙溪和对梨花嫂道:“梨花嫂子,拿你家最大最结实的筐子来,再拿两根粗草绳。” 梨花嫂没动弹,春树已扭头往院里跑去了。不多时就从草蓬里拖拉了一只大筐过来,见到原在孙溪和大门口的几人,都已经向菜窖那边走去,他连忙跟了上去。 菜窖那边,季婆子犹自哭天抹泪、喝骂不止。梨花嫂听她骂得难听,赶紧地上前喊道:“干娘,桑榆去喊人了,没有不管你。你先别哭了,我们这就救你上来。” 孙溪和沉着脸,接过春树拿着的大筐子,绑起草绳来。梨花嫂道:“得下去一个人,把她弄到筐里,我去吧。” 桑榆拉住她道:“还是我去吧。待会儿往外拉筐子的时候,我没你有劲。” 梨花妇扶着木梯,让桑榆爬了下去。因为在外面走路鞋上沾了雪,又因为那木梯天长日久使用,被踩得甚是光滑,手要是把不紧,还真容易滑落下去。 季婆子此时已经不“哎呦”了。耳根子一清净,桑榆觉得心里平静许多。这时,上面孙溪和已经将筐子系了下来,桑榆上前去扶季婆子:“娘,你还能动吗?我扶你进筐子。” 季婆子紧抿着嘴角,斜了桑榆一眼,接着瞪圆了眼睛,忽地狠呸了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到桑榆脖颈上!她一边向筐子里爬,一边恶狠狠地道:“将我折腾得差点断了气丢了命,这会儿又来假惺惺!”M.FENgYE-zn.cOM